灰二娘的命,已如风中残烛,即将熄灭。
临死之前,她那混沌的脑海中,竟闪过一丝遥远的记忆。
那是她还未化形成妖时,只是一只普通田鼠,在老林子里、树林中钻来钻去,寻觅食物,躲避天敌的场景。
。。。
雪后的清晨,空气冷得发脆。纪念馆外的石阶上结了一层薄冰,映着初升的太阳泛出淡金色光泽。小满站在碑林边缘,手中捧着一本新编的《记忆之书》,封面上没有文字,只有一枚浮雕铜钱,在光线下微微反光。她轻轻翻开第一页,纸页间竟传出细微的哼唱声??不是录音,而是某种嵌入纤维中的声波记忆技术,由林婉和白素素联手研发,专为对抗净心波而生。
“这不只是记录。”小满低声说,“这是活的记忆。”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她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白素素穿着防寒服,肩头还沾着未化的雪花,手里提着一个金属箱,箱体上有七道锁扣,每一道都需不同频率的心跳波纹解锁。
“最后一块拼图到了。”白素素将箱子放在祭坛前,“陈启明传回来的原始音频母带,经过三十七次量子纠偏修复,终于还原出了最初的合唱频段。它比我们之前使用的版本多出两个隐藏音轨??一个是临刑前夜的静默祷告,另一个……是他们在枪响后仍在继续的内心吟诵。”
小满的手指微微颤抖。她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歌声并未终结于死亡,而是在意识消散的一瞬,跃迁至更高维度的记忆场域。正如古人所说:“魂兮归来,不以形存。”
“我们要公开它吗?”白素素问。
“不。”小满摇头,“这一次,我们不发布,不推广,也不组织合唱。我们要让它自己找人。”
白素素一怔:“你是说……被动唤醒?”
“对。”小满闭上眼,指尖轻抚箱面,“净心波靠的是主动灌输、系统性清除。我们偏要反过来??让真实的声音像种子一样,悄无声息地落在那些尚未被污染的心灵里。只要一个人在梦中听见了,醒来后还能哼出哪怕半句,他的大脑就会自动重建共振路径。这就是‘逆向感染’。”
白素素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你越来越像你哥哥了。”
小满没回答。她打开金属箱,取出一枚晶莹剔透的水晶碟片,内部仿佛有星河流转。她将其置于祭坛中央,与那枚刻着“林小雨”的铜钱并列。刹那间,地面微震,四周石碑上的铭文逐一亮起蓝光,如同被唤醒的古老符咒。
与此同时,远在南太平洋的瓦努阿图村落里,陈启明正坐在椰树下教孩子们画画。他们用炭笔在蕉叶上勾勒出一个个白衣人影,每人手中都举着一朵蓝色的花。一个小男孩突然停下笔,抬头望天。
“叔叔,我听到声音了。”他说。
“什么声音?”陈启明轻声问。
“像风穿过山洞,又像很多人一起说话……但他们唱的,是我昨天才学会的歌。”
陈启明心头一震。他迅速取出随身携带的便携式频谱仪,果然捕捉到一段极低强度的电磁波动,频率恰好与昨晚刚上传至卫星网络的原始合唱一致。但问题在于??这片区域根本没有信号接收设备,更别说播放装置。
“它自己传播的。”他喃喃道,“不是通过网络,是通过……记忆本身。”
几乎在同一时刻,北极科考站内警报骤响。科学家们发现,气象气球带回的数据流中混入了一段无法解析的音频片段,经解码后竟是《猖兵歌谣》的俄语变调版,且带有明显的情感共鸣增幅效应。更诡异的是,这段音频并非人为录入,而是自然生成于大气电离层的波动之中。
“就像……地球在唱歌。”一名研究员望着屏幕,声音发颤。
而在非洲某难民营,一位母亲正为新生儿缝制襁褓。她一边穿针引线,一边轻声哼唱。当最后一针落下时,婴儿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瞳孔深处,竟闪过一丝极短暂的蓝光。
全球各地,类似事件接连发生。
东京地铁站,一名上班族在等车时突然流泪,随后掏出手机写下一段陌生歌词;巴黎图书馆,盲人读者抚摸盲文诗集时,嘴唇无意识地开始颤动;巴西雨林深处,原住民长老在篝火旁讲述祖辈传说,却发现故事里多出一群“穿白衣的陌生人”,他们用歌声抵挡暴风雨。
所有这些人都未曾接触过“燎原行动”的宣传资料,却都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记起了本不该记得的东西。
林婉连夜调取全球神经监测数据库,结果令她脊背发凉:在过去四十八小时内,超过三百万人的大脑边缘系统出现了同步激活现象,其模式与“真实记忆复苏”完全吻合。而这一切的源头,竟然指向长白山纪念馆的那个水晶碟片。
“你们启动了‘自发性记忆裂变’。”她在通讯中声音急促,“这不是简单的共鸣,是记忆的自我复制!就像病毒,但它是善的病毒,专门感染遗忘症患者的心智!”
小满静静听着,目光落在远处山巅。那里,一片云层正缓缓旋转,形状酷似一张巨大的耳朵,仿佛天地也在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