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惟庸府。
书房里,那盏彻夜未熄的烛火,终於跳动了一下,然后归於寂灭。
天,亮了。
可胡惟庸觉得,自己的天,塌了。
他一夜未睡,就那么枯坐在太师椅上,像一尊失去了魂魄的泥塑。
陈寧和涂节早就告辞了,走的时候,脚步虚浮,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
丞相府的下人端来早膳,又悄无声息地撤走,动静不敢发出一丝。
整个相府,都笼罩在一片死气沉沉的压抑之中。
“呵……”
胡惟庸忽然发出了一声乾涩的笑,像是喉咙里卡著一口生锈的铁。
他笑自己。
笑自己竟然妄想用“规矩”去跟一个亲手制定了规矩,又能隨时砸烂规矩的人斗。
他以为自己在下棋,步步为营,算计深远。
殊不知,对方从一开始,就没把他当成棋手。
他只是棋盘上,一颗隨时可以被捻起,被丟弃的棋子。
不,连棋子都算不上。
他只是棋盘上的灰尘,皇帝觉得碍眼了,吹口气,就散了。
这种无力感,比任何刀剑加身,都要来得恐怖。
它摧毁的不是你的身体,是你的意志,是你穷尽一生建立起来的所有认知和骄傲。
“来人。”
胡惟庸的声音,沙哑得不像是他自己。
一个管家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躬著身子,连头都不敢抬。
“备车。”
“相爷,您……您要去哪?”
“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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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惟庸缓缓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官袍。
他的动作很慢,很僵硬,却带著一种决然。
管家愣住了。
今天的相爷,和昨天上朝前那个意气风发的相爷,判若两人。
如果说昨天是出鞘的利剑,那今天,就是入鞘的钝刀。
不,是断刀。
他要去上朝。
他要去向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低下他从未真正低下的头颅。
因为他明白,再不低头,下一个被抄家的,就不是松江府的钱步离,而是应天府的胡惟庸了。
……
坤寧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