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明霞一遍又一遍的回忆从她回宫起发生的事,又想起白日那张字条来,她待嬷嬷语歇,柔弱地抬起手,用袖角轻轻拭了拭泪,状似无意地轻声问:“嬷嬷来便来了,何须亲自操劳我宫中琐事。可带了什么人来?我原本的宫人,听说都被发卖了,眼下也没有信得过的。”
苏嬷嬷眼神几不可察地一闪,恭敬回道:“公主这不是有我和鹤姑娘,不瞒公主,奴虽带了人,可具体安排何人近身伺候,老奴也做不得主。”
纪明霞只淡淡道:“既然未必都可靠,那便一个一个叫进来,让我亲自问话吧,总得试探下底细,知道日后朝夕相对的是些什么人。”
苏嬷嬷劝道:“公主心力憔悴,身子又这般虚弱,天鹤姑娘嘱咐不能让您伤神,这些琐事,还是免了吧,待您好些再问也不迟,奴才自会为您把关。”
纪明霞垂眸,嬷嬷这会儿倒是想起她身子亏虚了,可她若真疼惜自己,天鹤已明确告知她需静养,这嬷嬷又怎会迫不及待地说这些旧事?
所有人都想告诉她太傅是那个搅动朝局的恶人。
可她总觉得有人想利用她铺垫什么事。
头疼,很疼,非常疼。
她放慢呼吸,再怎么样,今晚也做不了什么,于是转了话头:“嬷嬷,往年小年夜,父皇和母后都会在长信宫备好一桌子好酒好菜,母后爱吃鱼鳃肉,我也爱吃,母后次次不让我,后来那样大的鲤子都是要上两条。”
苏嬷嬷恍惚道:“是啊,公主胃口好,还爱吃糖醋小排和软炸里脊,可惜现下病里怕荤腥。”
纪明霞道:“我不是想吃肉,是想爹娘了。”
苏嬷嬷神色哀伤:“陛下娘娘还有公主若不是身在帝王家,定会团圆美满,安稳一世。”
话音刚落,外间传来细微却急促的脚步声,小太监道:“公主,陆大人求见。”
纪明霞怔住,陆逍,又是陆逍,这么晚他来干什么。
陆逍没有直接进来,白日还好,夜晚闯入闺房就太不知礼数了。
纪明霞要见,苏嬷嬷忙翻出来一件大红色的斗篷给纪明霞披上。
外头又在下雪。
陆逍肤白,这会儿冻的鼻尖通红,却更趁的公子如玉,他见纪明霞出来忙上前的来,也没拜见,失神道:“公主,您手下那位宋将军率三千将士,杀到宫门了。”
纪明霞心头又是一沉。
她与宋朗共事,竟没看出这厮个子大脑子小,她把虎符托付给他是想让他护好火种,谁告诉他是这么用的!
如此行事,与叛乱和异。
她面上不显慌乱,只对苏嬷嬷道:“嬷嬷,你先去休息吧,这里无事。”
待苏嬷嬷退下,纪明霞打量着陆逍,问:“你为我送信不怕被他们报复?”
陆逍摇头:“宋将军说若是不能全须全尾的见到公主,就掀翻皇城,太傅不许您去,说怕他们把你带走,还说。。。还说明日要随便给他们安个谋反的罪名。”
纪明霞微微昂首,看着陆逍的眼睛,意味深长:“陆大人真是辛苦你了,其实我一直觉得,陆大人名字很好听,只是不知陆相想这个名字时,到底是盼着你逍遥在野,还是一鸣惊人?”
说完他也不等陆逍答,又道:“鸣野,我们是一同长大的,现在想想,我竟不知你心意。”
陆逍眼底隐现不自觉的喜悦,他道:“微臣一直是盼着公主安稳一世的。”
纪明霞不再理会,径自往偏殿去了。
天鹤是睡在偏殿的,这会儿正忙着配药,看她进来没好气道:“才刚活过来就吹风?”
纪明霞笑。
偏店有一杆银龙枪,这是太祖当年御驾亲征用的枪,说实话,这东西除了好看还真没有军中那杆趁手。
她拿起来掂量掂量,问天鹤:“阿鹤,你信不信,我一人一枪,能从这寝殿,一路杀到宫门。”
天鹤见她不像玩笑,倒吸一口冷气,看着她苍白侧脸,叹道:“你,你真是疯了!”
纪明霞擦拭枪身,她道:“我第一次去战场的时候,和你现在差不多大。”
说罢舞了两下银枪,系好斗篷带子,语气平静,灿然一笑:“等我回来。”
天鹤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知拦不住她,咬牙道:“你最好站着回来!”
纪明霞回头,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不会有事的,一群色厉内荏的东西,不敢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