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玺蹲在新土前,上面还落了雪,白白的。
周玺觉得徐书兰是狠心的,想悄无声息走,就像落叶无痕。
怎么可以啊,三个爱她的人都沉默了,他们静静的,无论她说什么都不会再看她一眼,却要她好好的生活下去。
他们难道真的不怕她也下去陪他们吗?
他们好像真的吃准了她不会呀,他们周家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如果她不好好活下去,怎么打老天爷的脸呢。
她的爷爷奶奶爸爸都是那么好的人,这没长眼的老天爷非要把他们收走,那么只有流着他们血液的她能够替他们好好看看这世界。
如果雪可以有颜色,那么她此刻眼里的一定是红色。
她爱那张扬的红,也恨极了红,因为染红了她的白裙子。
在周怀砚去世的那段时间里,她眼里见不得一点红色,可后来却逼自己重新喜欢上红色,因为只有这样才代表她真的放下了。
她不想让活着的人时时刻刻担心她,像对待易碎的瓷娃娃一样,把她护在怀里,生怕她做出什么事情。
那段时光应该是她人生至暗的时候。
她接受不了在她最开心的时候,她爱和爱她的爸爸去世。她接受不了爸爸从几千公里赶回来陪她过生日,却永远回不去他热爱的岗位。
她更接受不了她被爸爸抱在怀里,然后她看着爸爸,一点点没了生气,不论她怎么哭,眼泪怎么流,都阻止不了爸爸沉睡,爸爸的手再也抬不起为她擦眼泪。
她的耳朵在车祸中受了伤,留下了生理不可挽回的伤,听力微弱于常人,还会耳鸣。
她知道她的心理出问题了,她告诉徐书兰她整宿整宿失眠,徐书兰给她找医生。
然后她一个人跑去了周怀砚工作的地方,一望无际的戈壁滩,两千多公里的路程。
大人们担心,一开始不让她去,后来是周怀砚多年挚也是同事,答应一定会照顾好周玺,所以他们放手让周玺走了。
半年的时间,周玺看了无数个戈壁滩的日升日落,风沙迷眼,但是她的眼睛为无数个缀满繁星的夜晚停留。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爱上了摄影,迫切的需要记录下什么。
后来她看着林琳躺在血泊中,又差点没拉回吴宜时,她内心在恐惧,死亡之神好像格外偏袒她,总让她一次次亲眼目睹一下。
她真是不想要这份殊荣,谁爱要谁要啊,她受不起,太重了,压的她喘不过气。
周玺不想让自己流泪,滚烫的眼泪落下来立马会冷掉,粘在脸上,会好疼。
她发着抖从口袋里掏出糖,含了三颗,然后张着嘴,感受口腔嗓子传来的,犹如小刀划过的刺痛,她好像尝到了血腥味儿,好恶心。
等了很久,心脏不再剧烈疼痛,她终于拿出了藏在口袋里的东西。
徐书兰不想让大家看见她最后一面,所以给每个人留了一封信。
周玺从钟一南手里接过这封信的时候不敢看,白色的信封太轻,又太重。
徐书兰的字很好看,周玺觉得可惜,自己的字没有一点徐书兰影子。
徐书兰留给她的信很短,短的她觉得不可思议,头皮发麻。
她说,在这十几年里她一点一点,把能教给周玺的已经全部教给她了,能说的话也已经全部说完了。
她说,她知道很残忍,让周玺很小就不得不长大,但她是周玺,就注定了她要承担这一切。
她说,不要怕,他们仨儿在天上看着她向前走。
她说,希望她余生无病无灾,顺遂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