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那会儿在尚食局,端汤水一滴不洒,传话一字不差,低眉顺眼,这才……这才入了嬷嬷们的眼。”
他脸上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后来,纪贵人来挑人,她……她挑中了奴才。奴才当时还以为,苦日子总算熬到头了……跟着这位最得脸、最体面的主子,总能……总能轻省些……”
“不成想……”小喜子的声音陡然充满了恐惧与绝望,“不成想,纪贵人对下人,规矩大过天!稍有不慎,非打即罚!”
“奴才端茶,托盘晃了一下,没洒,罚端托盘站两个时辰!”
“回话声音响了一点,罚跪半日!”
“收拾屋子,动了她一个摆件的位置,她一眼就能看出来,又是罚跪一个时辰!”
“这三个月,跪、站、打板子、饿饭……奴才什么没受过?”他揉着红肿不堪的膝盖,痛哭失声,“以前……以前还好,每次受了罚,哥哥总会给奴才弄点冰来敷……敷上就能消肿止痛,好得快些……哥哥他……他最疼奴才了……”
说到此处,他已是肝肠寸断:“可现在……现在哥哥没了!再没人管奴才死活了!”
怀瑾心头猛地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你哥哥……他怎么了?”
“就三天前!”小喜子哭声凄厉,“哥哥他突然就没了!尚宫局说是急病,暴毙!说是心疾!可我哥哥身子一向结实,何曾有过心疾?!”
“我听他同僚说,那天上午,有个面生的嬷嬷把哥哥叫去问话了……哥哥回来时,脸都是青的,像是吓破了胆……结果午时不到,人就……人就没了!第二天就草草拖去埋了!说是急病传染,不能留……”
“现在哥哥没了,奴才伤了痛了,再没人心疼了……”他抬起泪眼婆娑的脸,哀哀地望着怀瑾,“如今这宫里,只有各位主子娘娘才能要得到冰……”
怀瑾面上竭力维持着平静,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我会替你设法。”
她心里想着要怎么为小喜子要到冰,又问了一句:“既是只有娘娘们才能要到冰,你哥哥又是怎么能要到冰?”
小喜子用袖子胡乱抹着脸,哽咽道:“奴才哥哥是尚功局的冰匠,才能拿到冰。”
怀瑾心下一凛:“你哥哥叫什么名字?”
小喜子一愣,万不想这位娘娘会关心哥哥的名字:“奴才哥哥名叫王五。”
“王五?!”
果然!怀瑾脑中如同惊雷炸响!
她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几乎要颤抖的声音维持住平稳:“你……你先回去吧。这两日务必谨慎,莫要再出差错。”
小喜子千恩万谢,磕了个头,才一步一瘸告退。
殿门关上,怀瑾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颓然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目光发直,连指尖都是冰凉的。
“小主?您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雪盏担忧地凑近,连声询问。
怀瑾恍若未闻。
她的脑子里已然天翻地覆,无数线索和画面疯狂冲撞。
王五。
冰匠王五。
冰湖案唯一的、明确的执行者。
六日前,她才在皇后宫中,亲手翻开了记录着他一言一行的陈年案卷。
短短六日!仅仅六日之后,这个关键的、本该被遗忘在旧纸堆里的名字,竟然就以这种“暴毙”的方式,彻底消失了!
这不是巧合。
这分明是灭口!
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撞出来。是谁?是谁走漏了风声?是谁知道她在重新调查王五?
*
次日,申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