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春风拂过,气候又比昨日温和几许,金陵城中男女老少纷纷换上春装,无论士庶,或宴请、或出游,都徜徉在这明媚春光中。
午时,桓清与先去西市月绣庄取提前订好的布匹,再往桃花扇拿数月前为潋娘订做的玉簪,回程路过黄金台稍两份百鲜烩、一只烤羊腿,给风竹苑的丫头们解解馋。
如往日一般行事,原无异常,可她每到一处,这些平日里觥筹交错的场合就会莫名安静下来,待她察觉,环视一周,人们又立即恢复正常,谈笑自若。
回到桓府,她先给潋娘送玉簪,一边吩咐侍从桓徵出去打听个究竟。
待和潋娘续话一番,回到自己的院子,桓徵已在偏厅等候。
原来,今日卯时武选初试结果公布,同时还传出两则消息:一是,昨日桓县主入宫面圣,向陛下陈情武场一事,盛赞萧将军武艺超群,决断机敏,于千钧一发之际救下陆家小公子,陛下今日下旨,恢复萧将军主考官之职。
二是,容二公子少年英雄,武场险些失手,陛下认为无心之失不必苛责,昨晚便让容氏接回家中。
对此,一时众说纷纭,有人认为容景分明有心在武场上公报私仇,置陆峤于死地,就该让萧将军好好惩治;有人感慨桓县主影响力之深,前日大司徒容铉才进宫状告萧将军,县主一番陈情,竟为此事翻案,可见她在陛下心中的分量;也有人揣测,这或许是大魏士族的新一轮站队,局势正日渐明朗起来。
更有甚者,在这简短旨意中,嗅到了一丝别样的气息,“萧将军丰神俊秀,又是大魏百年一遇的将才,年少有为。桓县主正直妙龄,或是芳心暗许,借此事‘投之以木桃’,也未可知啊。”
最后一种揣测如春日花粉一般,在整个金陵城肆意流传,竟成了近日最大的一桩八卦——桓县主痴恋萧将军,为得萧将军青眼,不惜美救英雄。于是,才有午时桓清与在金陵城中遇到的一出出默剧。
不过就着春风睡了一个好觉,醒来,已是全城谈资。桓清与双目微怔,只觉恍然如梦,这令人羞耻的传闻怎么就落到了自己头上?
“属下还听到另一则消息。”桓徵说道,“武场上与县主比试的许氏旁支子弟许师,今晨被陛下钦点为大理寺从事,据说也是县主为陛下引荐。”
桓清与面上波澜不惊,心下却思绪万千,只颔首笑道,“好,辛苦桓徵了。”
“属下分内事。”桓徵汇报完便离开。
人刚走到院门口,连云手上提着一只精致木盒赶来,温声道:“小姐知道今日是荣婶过生辰,特地在黄金台多带了一份百鲜烩,给你们今晚添个菜。”又看了一眼木盒上的布袋,“这袋银钱也是小姐的一点心意。”
荣婶是北方流民,渡江时丈夫患疾去世,带着尚在襁褓的桓徵孤儿寡母来到豫州。当时桓安刚到豫州驻守,同行的萧漪清怀有身孕,在安顿流民时遇到这母子俩,遂留荣婶在府中做厨娘。
荣婶当年产子后碰上逃难,落下了病根,近几年身子不适已不在府中做事,桓徵自小在府中长大,跟在管家身后打杂,后来做了桓清与的近卫。
桓徵见状立即推拒,“连云帮替我谢过县主,她的好意桓徵心领了。我们一家被相爷和长公主收留,不用饿死街头,已是天大的幸事,不敢受县主如此优待。”
“小姐就是知道你会拒绝,才让我私下送过来,也免了你去谢礼。她这个人咱们还不了解吗,何曾拿我们当奴才下人看过?小姐一点心意,你就受着吧,何苦让她发愁如何来说服你呢?”连云像是看到了桓清与头疼的模样,不禁苦笑着摇头。
桓徵听罢也不再多言,收下木盒和银钱,谢过连云,向桓清与居室行一礼才离开。
方才桓徵所言,预示着日后桓清与的一言一行,将在金陵城中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大魏民风开放,关于萧迦叶的流言,只要她不自乱阵脚,纵使有心之人添油加醋,也无伤大雅,清者自清。
至于许师任职大理寺一事,是舅舅赠予她的一份人情,从那日交手来看,许师此人她乐意交好,并非坏事。
将如此种种在心里过了一遍,她又对今晚的宴会充满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