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江聆,下一句。”班主任兼语文老师林少丘站在讲台上,见下边的江聆又在写脚本,扔了颗粉笔头到他桌面上。
粉笔一弹,弹到一旁宁又声的笔记本上。
江聆没听清问题,傻傻起身挠头,林少丘长叹口气,“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指了指一边的宁又声。
宁又声站起身:“尽是他乡之客。”
宁又声与江聆本都是艺考生,她考声乐,他考编导——只不过后来有人丢盔弃甲,抛下了战友。
但似乎他们相背离的选择最后是不谋而合。
这都归功于宁又声的南辕北辙又南辙。
高二上半年宁又声的父亲车祸去世,母亲失业。学艺术的再怎么热爱,金钱一定是道路首位要考虑的。
因为学艺术不同于艺术,“学”总归是有代价的——或许时间、或许天赋、或许……钱。
她因此与江聆分道扬镳。
……
宁又声下定决心走普通高考这条道路的时候就知道自己需要面对的是腥风血雨。
可能这种英雄主义对于成年人来说不过是无可奈何,但对于当时一个还没成年的小姑娘来说——那可是真正的英雄主义。
宁又声的课桌搬离江聆的身侧,在一个还算不错的秋天。
他身上有老巷子一铺糖炒栗子的味道,味道黏在薄薄的围巾上,甜滋滋的,却咀嚼得让人心里发酸。
老好人江聆没帮他搬桌子,只是静静趴着,看着宁又声忙活。
江聆身边换了人,但他们还在一间教室。
宁又声一路从平行班中游“杀”进尖子班,来回不过江聆去集训的一段时间。
所以,宁又声的课桌搬离江聆空落落的座位,在一个不太好了的秋天。
她埋头苦学,在学校极少见到江聆。
记忆最深刻的一次,是高三上在冬天等母亲来接自己回家,在操场看台上听鲁豫的播客,遇到了在底下踢球的他。
江聆坐在她身边,宁又声分了一只耳机给他。
她的眉毛弯起一个十分狡黠的弧度,眼睛笑眯眯,鼻头红红的,嘴巴被藏在围巾里。
宁又声怕冷,个子不算很高,被江聆一推,裹得像粽子一般的身体如不倒翁一般,沉下去又弹起来。
宁又声已经忘记江聆那时候跟自己说了啥,或者说是江聆跟自己说了啥。
只知道,有什么咸东西冷冷地凝在了眼睑。
——
宁又声说,江聆的眼睛像是杨柳挂雨,围成两片互不相干的湖和海。
她又说,他长了双神韵如黛玉的眼睛,适合哭,也适合演戏。
江聆抹抹眼泪,青鸟掠过一片欲说还休的湖,祝她高考加油。
后来她考进了市985的金融学专业,只是因为母亲说好赚钱,至于到底她内心怎么想,没有人问过。
在她即将毕业的那个夏天,母亲突发心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