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苍白到像是一张纸人,眼下乌青透出病色,眉眼低压着,印堂之中隐隐发黑,唇色全无,正闭目轻轻倚靠在女子肩上。
那女子正是皇后。
尚随清早听闻帝后情深,只是没想到,皇帝对于她的宠爱除了后宫无其他妃嫔,还有可在奉天殿内接触政务。
后宫干政一直是大忌。
更何况,皇后出身同样不俗。
关彧元家凭借皇家可为天下第一世家,皇后的母家便紧随其后。
皇后看向皇帝时面上也全是倦色,眼神中似乎流露出无法遮掩的忧色,听完尚随清行礼之后,她立刻收敛了脸上的神色。
那双威压似有实质的双眸点在尚随清脊骨,她葱白的手指捏着密函向下一甩。
啪嗒。
那张薄薄的信纸从高台之上被扔到尚随清面前。
尚随清心中一跳,面上露出惶然。
她与世家已然站在了对立面,而现在皇后如此模样,让尚随清提心吊胆起来。
她只怕这是借刀杀人。
她在心里冷静地揣摩对策,双手捧着那封密函刚一拆开封口,信中的内容却让尚随清所有的小伎俩都彻底失效。
“欺君之罪,本宫不欲听你辩驳,你认还是不认?”皇后朱唇微启,满头珠翠,看着光艳照人,眼睛却看得出不明显的肿胀。
尚随清白着面色,眸中尽是尘埃落定的坦然,她额头轻抵冰冷宫砖,一字一字坚定道:“臣尚随清认罪。”
“好。”皇帝悠悠睁开眼睛,他在皇后的搀扶中起身,一把抽出座旁的宝剑,闪烁着冷光的剑放在尚随清头顶。
尚随清似乎能感受到悬在自己头顶的冷意,鼻尖也仿若淡淡地萦绕着剑身上透出的血腥味。
“朕,有旨。”
宝剑被掷在自己面前,锃光发亮的剑面倒映出自己的惊讶目光,再略一上移,是皇帝带着病色的面容,眼神中却是将一切都看穿。
“尚家女尚随清,克己奉公、忠君爱国,赐尚方剑,上打昏君,下斩奸臣。”
他话音刚落就闷闷咳出几声,皇后立刻递上手帕,眼中的泪水顺着长长的睫毛滚下来。
“陛下何故如此?”皇后六个字出口,嗓音中的哭腔越发浓重。
“朕一生多见有才之士,却苦于当今风气被桎梏于闺阁之中,朕痛心不已。”元无衍对着尚随清道。
尚随清很聪明,话只用说一半,便足以明了其中关窍。
元无衍露出欣赏之色,他怜惜地抬手拭去皇后面颊上悬挂着欲掉不掉的眼泪。
他低低道:“你扶持我到如今地步,治国理政之能不次于我,我病体残躯已无力回天,我要给你造一双翅膀。”
“朕知道,你父亲的事情,你心中有怨。”元无衍在皇后的搀扶下,不顾任何形象,坐在地上,单腿支起胳膊撑在膝盖上。
“朕给你一个机会,给你一支笔,去写史书,写一篇盛世出来,给朕这个昏君看看。”
尚随清仰面,瞳底全然都是不解,怔怔地看着元无衍。
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相信她?
尚随清看不懂元无衍眼中的信任是什么,她在朝堂之上小心谨慎,满朝文武在她心里都是一群虚伪而各怀鬼胎的人。
她多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