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不语离开后的第三天,墨尘将两套近乎完美的身份文牒与行头送到了云卿虞面前。一套是前往江南探亲的年轻寡妇,带着一个沉默寡言的“家仆”(墨尘本人);另一套,则是前往北境边城贩运皮货的商队女东家及其账房。云卿虞选择了后者。
她知道,通往北境的路,必然布满荆棘与眼线。皇帝绝不会轻易让她离开京城,更不会让她顺利抵达迟故身边。此行,无异于一场在刀尖上行走的冒险。
临行前夜,云卿虞将月娘、以及留守的知书唤至跟前。书房内烛火通明,映照着三人凝重的面色。
“月娘,我走之后,京城一切交由你全权处置。”云卿虞将一枚小巧的玄铁令牌交给月娘,这是整合后情报网络的最高信物,“与宫中贤妃保持联系,适时提供‘帮助’,但要把握好分寸,莫要让她涉险过深。朝堂之上,父亲和大哥会周旋,你需要确保信息畅通,并在必要时,动用舆论力量。锦瑟坊明面上的生意照旧,暗地里的转移和隐匿,按计划进行。”
“小姐放心,月娘明白。”月娘接过令牌,感觉重逾千斤,但她眼神坚定,“京城有我在,必不会出大乱子。小姐一路……务必保重。”
云卿虞又看向眼眶红红的知书,语气柔和了些:“知书,府里就交给你了。约束好下人,外面无论传来什么消息,都需镇定。若……若真有最坏的情况,我留给你的那封信,便按信中说的做。”她指的是万一她身份暴露或遭遇不测,如何保全府中众人的安排。
“小姐……”知书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您一定要平安回来,和将军一起……”
云卿虞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没有再多言。该安排的都已安排,该托付的也已托付。此刻,她的心早已飞向了那片风沙弥漫的北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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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一辆看似普通的青篷马车,在几辆装载着普通货物的骡车簇拥下,悄无声息地驶出了京城。驾车的是影手下一位擅长伪装的老兵,而云卿虞与墨尘,则扮作一对前往北境投靠亲戚的姐弟,衣着朴素,面容也经过墨尘巧手修饰,掩去了过于出众的容貌。
离京之初,一路尚算平静。但云卿虞知道,平静之下暗流涌动。她不敢走官道,专挑商队常走的、相对偏僻但并非荒无人烟的小路。每到一个城镇,她都格外谨慎,通过月娘预设的联络点获取最新消息,并不断调整路线。
然而,追捕与拦截,终究还是来了。
在进入北境前的最后一道险关——雁门隘口之前,他们在一个名为“清水镇”的地方落脚。当晚,驿站外便来了几个形迹可疑的彪形大汉,看似是寻常行商,眼神却锐利地扫视着过往人等,尤其是带着女眷的车队。
“夫人,外面有‘钉子’。”扮作车夫的老兵低声禀报。
云卿虞坐在简陋的客房内,指尖在粗糙的桌面上轻轻敲击。她料到皇帝不会轻易放她北上,却没想到追兵来得如此之快,且精准地摸到了他们的行进路线上。看来,对方在京城之外的势力,也不容小觑。
“墨尘,”她低声道,“我们的货物里,可有易引火之物?”
墨尘略一思索,点头:“有几桶准备运往边城用于取暖的劣质石脂水(石油),极易燃烧。”
“好。”云卿虞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待夜深,你设法在镇子东头的废弃马厩弄出点动静,不必伤人,点燃些草料,制造混乱即可。记住,要让人以为是意外失火。”
“明白。”
她又对老兵吩咐:“一旦东头火起,守卫注意力被吸引,我们立刻从西头出镇,改走黑风涧那条古道。”
“夫人,黑风涧山路崎岖,且有野兽出没,甚是危险……”
“正因其危险,才少有人走,追兵也难以预料。”云卿虞语气决断,“执行吧。”
是夜,清水镇东头果然火光突起,人声鼎沸。混乱中,云卿虞所在的马车队悄无声息地驶出驿站,融入了西边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