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大白日做梦,想得美。”
李琏还没反应过来,六娘率先使出吃奶的力气,朝他肚子狠狠一撞。
人倒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泥溅到六娘身上,她嫌弃地拍拍手,朝地上啐了一口。
出门卖个草窝子被文邹邹的地痞流氓骚扰了,六娘心里憋着火,但摸到怀里沉甸甸的荷包时,郁闷顿时一扫而空。
有了这些铜钱,今年就能买些好的农肥,施了肥庄稼就能长得好,爹娘就能高兴,她也跟着乐呵。
自从十二年前蛮人入侵大晋,他们这些边境的老百姓就吃了苦。辛辛苦苦种的粮食一半被蛮人抢走,一半上交给朝廷,自己只能逮着草根啃,后来草根没了,就啃树皮,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没有谁不苦的。
可六娘的爹只是个普通农户,自己都吃不饱还捡了她这个拖油瓶养在身边。
街坊邻里只道生在这个世道,能顾好自个儿就不错了,哪还轮得到他们平头百姓发菩萨心肠?
偏偏他爹娘一个字未进到耳朵里,常有人来唏嘘,她爹就捂住她的耳朵,她娘则将人骂出门去。
六娘想着想着出了神,没注意到身后的人悄咪咪地爬起来,一下子扒掉身上的袄子,冲上前扯住她的手腕。
六娘被这一下吓坏了,甩了几下没甩开,又想用那招。
岂料李琏也不是吃素的,利索地掐住六娘的脖子,硬生生勒出一道红痕。他将人摔到地上,脸上的横肉带起:“小娘们敬酒不吃吃罚酒,看老子现在就办了你!”
六娘吃痛地闷哼一声,她狠下心来,对着李琏的胸咬去。
“你缺个大德!”李琏面容扭曲得仿佛枯树上的纹路般,他一下子坐起身来,双手捂住自己的胸口。
六娘趁机将他推到,翻过身往前爬。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前头树下的那块大石,手指深深嵌在土里,拉出几道血痕。
李琏却是不死心,一把握住她的脚踝,得意道:“跑啊,再跑啊!”
动静惊动了树上的乌鸦,忙不迭地扑闪着翅膀逃离。不等鸟群飞离,一支箭划破天际,直中一只脚踝上绑着白布条的乌鸦。
二人被这场景吓愣在了原地,远处的枯树丛里,有匹快马疾驰而来,马背上的隐约是个少年,手握银柄长弓。
李琏盯着马背上的人,竟一时分了神。
六娘抓住时机迅速抄起地上的那块大石,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李琏的手臂砸去,甚至听得见骨头“咔嚓”断裂的声音。
李琏的痛叫声响彻整个树丛,撕心裂肺地倒在地上哭爹喊娘。
六娘咽了口唾沫,嗓子里还带着铁锈的血腥味。
她稳住心神,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朝着家的方向跑。
她跑得愈来愈快,带起一阵风,山丘上躺着大大小小的干尸,她熟练地绕过。
身后,枯树丛中的少年握紧了缰绳,瞥了一眼地上那扭曲成麻花的人,调转了马头扬长而去,腰间的银令牌在日光下闪了闪。
平静而又寻常的一个冬日,年轻姑娘跌跌撞撞地朝着屋跑来,隔壁的大妈放下手里的活计,探出脑袋好奇道:“禾秀,急急忙忙干啥去了?”
杨禾秀充耳不闻,一把推开木门,脚下的门槛都没顾着一下子摔在地上,噙着泪叫了一声:“娘!”
应声而来的戚散娘“哎”了一声,掀开里屋的帘子,一眼就瞧见杨禾秀狼狈的模样,眼底心疼之色不受控制地溢出,忙上前握住她淤青的胳膊:“这是怎么了?”
杨禾秀站起身,摸了把泪,支支吾吾半天吐不出半个字。
“六娘,外头。。。。。。外头怎么来了这么多官兵!”戚散娘的目光越过杨禾秀,落在外头乌泱泱的人群上。
数十名官兵一拥而上,缉拿住二人。
“你们做什么,别抓我娘!”杨禾秀挣脱开官兵的束缚,拿起桌上的生了锈的剪刀。
戚散娘心知这些人是官兵,是群不好惹的狗,怕真闹出人命于是立刻厉声喝止:“六娘,放下!”
杨禾秀泪痕未干,虽心里着急,却也明白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与官府作对,只好放下手中的剪刀,乖乖跟着官兵去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