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至,屋檐上的灯笼被风吹得打了个转。
杨禾秀起身关了窗户,眼睛盯着外头的越来越黑的天,喃喃道:“起风了。”
蓦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她眉头紧蹙,警惕地靠在门后:“是谁?”
“姑娘,我是派来给您送衣裳的,在过几日便是上元节了,夫人说您用得上。”
杨禾秀打开一道缝,瞧了瞧,外头只站着个上了年纪的婆子。
她将门敞开,脸上扬起一抹客气的笑:“请进。”
婆子笑眯眯地捧着一件桃粉色的衣裳进了屋,上头镶嵌了几颗比指甲盖都大的珍珠,奢华异常。
杨禾秀装作惊喜的模样,轻轻抚摸着上面的花纹:“这是给我的吗?”
婆子将衣裳散开,主动往她身上比划着,满目欣赏之色,赞叹道:“姑娘身姿曼妙,就是比起我们大小姐,也不遑多让!”
杨禾秀缓缓低下头,不好意思道:“六娘哪有婆婆您说得这般好。六娘虽未见过大小姐,但看老爷夫人气度,就知大小姐定然是皎皎明月,我怎敢以蒲柳之姿与其争辉。”
闻言,婆婆嘴角耷拉下来,作埋怨状:“我说的可是实话!姑娘如此绝色姿容,怎能自轻自贱!”
她神神秘秘地凑近,压低了声音:“不瞒姑娘说,我自打您进门就瞧得出来您绝非凡夫俗子。大小姐虽生得好,但是脾气跟姑娘比起来差远了!”
杨禾秀忙问:“果真?”
婆婆叹了口气,无奈道:“老婆子骗姑娘做什么。就说前些日子傅少尹来府里做客,您初到京城可能不知,这位傅少尹乃是傅尚书的嫡幼子,前途无量,姿容俊朗。我们大小姐听说了之后,更是连礼数都不顾奔去了前院,给老爷夫人气得哟,直接动了家法。”
她说着说着,还用手比划起来,捶胸顿足,无可奈何。
杨禾秀沉默着低下头,不知在思索什么。
婆婆拉过她的手,慈祥的双目满是欣赏:“婆婆看得出来你是个好孩子。我老婆子虽说在这个府里不能一呼百应,但还是有几分薄面在,以后若遇到什么难事,只管跟我老婆子说,我替你做主!”
闻言,杨禾秀眼底泛起泪光,她反握住婆婆的手,声音隐隐带着哭腔:“婆婆,六娘无以为报!”
婆婆替她抹去眼角的泪珠,笑着摸摸她的脑袋:“这说得什么话,若是我孙女还在,她应该和你一般大了。你啊,就像我孙女一样,我自然爱你疼你,不求回报。”
灯火葳蕤,两个身影相依,从远处望去尽显温情本色。
妇人站在屋外,透过那层薄薄的窗户纸,静静地看着两对身影。
她嘴角慢慢扬起,对着身侧提灯的婆子轻声道:“走吧。”
上元佳节,亲人团聚。
杨禾秀站在人群中,静静地望向远处河中那飘动的花灯,她蓦然哽咽住。
华灯初上,街道旁的纸灯璀璨夺目,人声鼎沸间,并不会有人注意到她的异常。
“退开!”官吏的喝声不合时宜地响起,硬生生从人群中岔开一条道,百姓不明所以,被拦在道两侧。
就在众人疑惑之际,一辆极尽奢华的马车从远处缓缓驶出,金碧辉煌的车身不知比牛棚好了多少倍,甚至可以说两者都不能放在一起比较。
马车的顶上铺满了鲜花,娇嫩欲滴,青梅也只是其中不起眼的点缀,最靓丽的当属正红的牡丹花,香气四溢。
马车周遭围着一群身着红色飞鱼服的人,各个身姿挺拔,腰间别着佩刀,让人不由心生畏惧而后退。
“这车里做的是何许人也,竟将崔太师的千金都比了下去?”百姓间议论声纷纷,而他们口中的崔氏小姐,面上不显山露水,但手中的帕子被她蹂躏得皱皱巴巴。
她好不容易求父亲替她寻来南方千金难求的布料,赶在上元节制成成衣,就是想在一众贵女中脱颖而出,这下可好,这个人把她的风头抢得一干二净。
关键是,这马车上的主人,还是她开罪不起的贵人。
“贵人您瞧,那外头的花灯漂亮极了。”上了年纪的大太监随侍在车右侧,声音尖锐,语气里满是讨好谄媚。
里头没有出声,大太监顿时觉得不太对劲,从始至终,不管他问什么,里头的人都不曾答一声。
他苍老的手举起,小心翼翼地掀开车帘的一条缝,眯着眼睛瞧。
瞧见里头空无一人时,他的心脏一霎那停滞了,手止不住地颤抖,却不敢声张。
他强行稳住身形,快步上前赶上为首的男人,他凑在男人身边,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道:“温大人,不好了!里头的人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