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府中,望着朝阳一点点升起,心中忽生出一种极深的无力感。
——我早知这一刻会来,却依然没能让它晚一点。
此时,太子李承乾暗中与数位旧臣密谋,意图夺取实权。消息虽零星传出,但都被李世民压下,唯有穿越历史而又心细如发的我才能察觉其中端倪。
深夜我再次奉诏入宫,踏入太极殿时,见李世民独坐案前,眉眼间布满疲惫与愁色。他手中握着奏报,字迹凌乱,显然彻夜未合眼。
我俯身行礼:“陛下召臣,有何吩咐?”
李世民抬眼,目光深沉:“你可知太子此刻意欲何为?”
我微微颔首,轻声道:“臣所知,太子心有不甘,且暗通旧臣,恐有大患。”
他缓缓点头,长叹一声:“你早知此事,故每次劝朕疏远魏王,为太子谋全局。”他回身,目光冷若霜雪,“太子书信一封,便能越禁军而出,你可知朕收到几份同样的密报?”
我缓缓抬眸,与他对视。那目光里,已有从前未曾有过的陌生。
“陛下若信臣涉东宫,自当治罪。”我轻声道,“臣入唐以来,已无归处。昔随皇后讲政理,今唯随陛下论兴亡。臣若失陛下之信,便是失天下之义。臣之去留,不过一息,然陛下之惑,却是千载之忧。”
他凝视我片刻,忽而轻叹一声,语气复杂:“你与皇后,皆是心太明的人。明则近慧,慧则近祸。……朕不愿信你有私心,却也不能不信。”
我知道他还是怀疑我,淡淡说道:“臣早知天命有数,太子、魏王之争,皆命中注定。臣岂能以凡心改天命?臣惟望陛下无恨于后世,无愧于初心。”
李世民沉默,而后缓缓开口:“朕看过太子给你写的那封信,你曾劝他慎言慎行。原来,卿之所见,早于天下先知。”
我垂眸,不答。
“明日起,承乾若有一动,定要斩草除根。”他低声道,语气中透出前所未有的决绝。
我心中一紧,却仍低声劝道:“陛下,若事已至此,亦当速决,以免牵连无辜。但承乾毕竟是太子,处理时需速而不猛,重在震慑,不可全失人心。”
他目光幽深,久久不语。
良久,他缓缓站起,声音冷而沉:“你可知……朕心痛若何?他是父血所出,怎能……如此?”
我俯身:“臣知陛下为父之痛,亦知国家大义。故臣方敢直言。”
翌日清晨,京师传出风声——
太子李承乾密谋未成,众旧臣被捕,东宫大门紧闭。李泰虽未涉事,却被迫退居魏王府,静待朝命。
我获召入甘露殿,见李世民眼神异常冷厉。
他淡淡道:“你既知全局,今日陪我一同至东宫,目睹太子行径。”
踏入东宫,满殿肃杀。旧日熟悉的书案、帷幔、宫灯,都笼罩在浓重的紧张气息里。承乾被押至案前,面色惨白,衣衫凌乱,眼中闪烁着愤怒、恐惧与不甘。
李世民手指轻点奏折,缓缓开口:“承乾,你身为太子,本应安邦定国,何以反心谋逆?”
太子哽咽,却仍倔强:“父皇……父皇偏爱魏王,欺我于前,孤我于后。我……不甘!”
殿内寂然,连风声都似被压制。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却决绝:“尔若不甘,今日朕便让你明白——权位非父可赠,失德者必受天罚。”
随从手起,太子被押下殿。
我伏在殿角,心中翻涌——
这是历史的必然,也是我无法改变的宿命。
东宫风波暂平后,我随李世民回宫,李世民神色沉痛,却仍语重心长:“你曾劝我疏远魏王,今事已至此,你可知……若非你,承乾此劫,或许更快到来。”
我低首:“臣不敢言,惟愿陛下社稷无虞。”
他目光落在我身上,许久,才缓缓开口:“舒涵,你我相识多年,知我悲喜。今后宫事务、东宫之事,你都参与其中,但有一事……你心里要记牢:皇位与血脉,非一人可定。历史记载终会无情。”
我垂首,眼角微湿,却仍稳声答:“臣谨记。”
李世民静默良久,指尖轻叩案几,忽然低声笑道:
“朕想起一事——当年雁门关外,你说你最敬佩郭嘉。”
他略顿,眼底闪过一丝温柔的怀想:“那天,你曾笑着说——‘若郭嘉尚在,曹公不会有赤壁之败。’”
“朕当时敬仰曹操,便再去读了《郭嘉传》。如今……朕才明白你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