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暗室,点着蜡烛,里面一方桌子,两杯茶盏,穆苏并未落座,只是等待着,见我缓步进来,目光微微一闪,低声道:“郡主请坐,您如今已经引起了多方关注,留在此地并不安全,臣打算亲自送您回突厥。”
我落座,心中一动,抬眼看他:“你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
穆苏神色郑重,俯身将左手按在心口,行突厥之礼:“在下冒昧,请郡主恕罪。我托人在突厥查过您的来历……不过真正让我确认的,是玉娘那天看见您随身佩戴的令牌。上面刻着突厥王族的纹饰。她是中原人,自然认不出,但告诉了我。”
我凝视他片刻,茶盏微微倾斜,映出烛光摇动的影子。唇角轻扬,我淡淡道:“无妨,我再过几日就会回去。只是——今日的宾客里,可有太原李府的人?”
穆苏明显松了口气,神色缓和下来,压低声音道:“今日确实来了两位李府公子。郡主可是要与他们相见?”
我不答,低头抿了一口茶,微苦的涩味在口中弥漫。我将茶盏轻放在桌案上,目光转向他,笑意浅浅:“你消息倒是灵通。其实你的身份,我也早有所料。我会出现在醉香楼,本就另有打算。”
穆苏眯了眯眼,神情一凛,却没开口打断。
我缓缓继续道:“我想与你合作。日后,希望你能暗中帮李家二公子李世民,还有刘文静,联络从突厥买马一事。”我轻轻用指尖敲了敲桌面,语气不紧不慢,“醉香楼采买牛羊、葡萄酒,本就是极好的掩护。借此偷运马匹,最合适不过。当然,此事风险极高——”
我说到这里,目光与他对上,眼神深沉,带着几分试探与逼视。片刻后,我低声补上一句:“但我会出重金酬谢。不知,穆老板可愿意?”
穆苏亲自送上香茗,神色凝重,压低了声音:
“郡主方才所言,穆某心中仍有一惑。为何偏要相助李府二公子?晋阳李府几位公子,大公子李建成稳重,三公子李元吉勇悍,郡主为何独看中二公子李世民?”
我拈着茶盏,指尖轻轻摩挲,半晌才道:
“大公子谨慎,却少了几分胸襟;三公子勇悍,却不识大局。唯有二公子,胸中有丘壑,眼中有天下。”
我抬眸,目光如水光般清冷:
“若他将来能掌权,中原与草原,或许还有一线和解之机。突厥不必年年南下,边境也不必再血流成河。”
穆苏神情微动,眼底闪过复杂的光。他沉默片刻,忽然苦笑:
“郡主,你与我一样,都是夹缝中人。既想守护草原的根,又想在中原立足。世事哪有两全之道?”
我定定望着他,语气却坚决:
“正因如此,我才要赌一把。穆老板,你醉香楼通商贾、接豪客,最适合暗中运作。若愿帮忙,我会让二公子和刘文静记你一份大功。将来世事有变,也能有立足之地。”
穆苏缓缓起身,走到窗前,推开半扇窗。外面月色如水,照在他粗犷的面容上。
他胸口微微起伏,似在权衡。
良久,他回过身,手掌贴在心口,以突厥之礼郑重说道:
“好。既然郡主已作此抉择,穆苏愿赌这一局。只望将来无论风云如何,郡主莫要忘了今日之言。”
我微微一笑,举盏与他遥遥相碰:“一言为定。”
烛火间,两人的影子交织在一处,仿佛在黑暗里达成了某种无声契约。
片刻,我轻声道:“还有一事,还需穆老板相助。”
穆苏挑眉:“郡主请讲。”
我将茶盏放下,语气格外缓慢:
“替我安排一次私下的会面,我想见一见李世民。”
穆苏眼神一凛,随即低声应下:“谨遵郡主之命。”
*说明一下:唐代很多非常著名的乐曲都在安史之乱后失传了,包括但不限于《霓凰羽衣曲》《秦王破阵乐》(破阵乐现在可以听原曲是因为曲谱在日本被保存了),所以本文让女主偷了关大洲老师的曲,并不违背不改史设定,请勿过于考据。
*《旧唐书·刘弘基传》
弘基少落拓,交通轻侠,不事家产,以父荫为右勋侍。大业末,尝从炀帝征辽东,家贫不能自致,行至汾阴,度已失期当斩,计无所出,遂与同旅屠牛,潜讽吏捕之,系于县狱,岁余,竟以赎论。事解亡命,盗马以供衣食,因至太原。会高祖镇太原,遂自结托,又察太宗有非常之度,尤委心焉。由是大蒙亲礼,出则连骑,入同卧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