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人去哪里呢?人从来不告诉自己。
人说:“我遇到了件棘手的案子,退路被淹了一团糟,我得追去上游看一看。”
“喵。”有多糟糕呢?会比没有肉吃、没有水喝那样还要糟糕吗?
人说:“如果杀人就能解决问题,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更简单的事了。可我想杀的人,有数层幻影在前,剥掉一层,还有千万层,永无止境。”
“喵。”铢铢听不懂。这世上有比它的人还要厉害的人吗?如果有,那他一定拥有一条很大很大的鱼,大到千万只铢铢也吃不完。
那的确是很坏的人了。
他抓了大鱼,却不愿意分给它的人吃。
人没有再说话,沉默补着屋顶。铢铢很紧张,人在它面前有说不完的话,不愿说话的时候,身上带有铁锈那样讨厌的腥味。
它耸动鼻子四处嗅闻,却没有闻到除了雨水和尘灰之外的任何味道,急得追起了自己的尾巴。
人看着它,轻轻笑了。落下最后几片瓦,利落跳下了梯子,把它拎到了怀里,说:“我们去厅里睡。”
“喵。”
哪里都好。
人窝在椅子里,铢铢窝在人怀里,很暖和。
铢铢想,人要是过得很糟糕,自己就不偷懒了。它要抓很多鱼,很多鸟,很多老鼠,像人喂它一样,把人喂得高高壮壮的。
猫一高兴,尾巴绕着人缠,贺玉抬手勾住,闭着眼说:“铢铢,我已经不吃生肉了。”
吃生肉的人睡在牢房里,做着神魂颠倒的大梦。
他坐在了船舷边,伞下雨汇成帘,滴滴瞄准了他的脑袋。
他想:怪不得我头这么疼,原来是你做的好事。不由得火从心起,他喊那撑伞的人:成章,你给自己撑吧,我不怕雨淋。
青年说,阿川,使不得。
回头看见斜伞将雨汇了他满头,不敢再推辞了,立即收了伞,也收了那副“凭栏听雨,我自逍遥卓绝”的做派。
此人简直将不靠谱写在了脸上。
他收回了勾在船身外的腿,抓稳了船身,偷走了旧友那副“逍遥卓绝”的做派,有些幸灾乐祸地笑:成章,如今连一个外人都能将你的处境猜的七七八八,你还在固执些什么呢。
青年听不见他的话,清瘦的身形站在船头,竟显出几分忧郁。仰头望天,低头看他,嘴唇嚅动几番,回道:“江上烟波之景,担得起‘烟脂浸寒玉’一句。”
名叫阿川的人听不懂诗,但并不妨碍他露出个真诚的笑来捧朋友的场。他又问:成章,你呢?你想死吗?
青年没作答。文人大抵如此,炼字时恨不得长出千百个脑袋,锤一个差不多的字,甚至不惜搭上性命。
“这个‘浸’字不好。”青年摇头。
帝都三千繁华景,尽归文人诗赋中,其间繁荣,非亲临不能体会。江风吹起青年的衣服,飘飘欲仙,下一瞬就要飞走了似的。
他急忙拉住人,成章,你别去。我替你看过了,那不是个好去处。你想看山看水,我西北有的是群峰连绵、高山大河,额,山清水秀、山穷水尽、山高路远……
怎么听起来都不是些好词?
可他一时间想不出来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