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所有的目光——蘅娘探寻的、连叶好奇的、梁琢紧张的,以及步云程隐含威胁的,齐刷刷落在了杜若兰身上。
杜若兰喉咙发干,她清了清嗓子:“下官只是路过,无权干涉禁军事务……”
然而,还不待她组织好语言,蘅娘却莞尔一笑,率先开了口:“久闻工部侍郎勤勉务实,心系民生。今日若能得你一言解我船上姊妹困顿,蘅娘感激不尽,泽州上下亦感念侍郎之情。”
杜若兰骑虎难下,有心想往岸上跑,禁军已经划过小船来接她上舫了。
几名禁军开始核实舫上女子身份,杜若兰四处敲敲打打,心声渐渐与急促的脚步声同频。
步云程未必真想检查出点什么。过了工部侍郎的口,这事也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杜若兰数不清自己倒欠了多少条命在这些大人物手里。她装模作样掏出文历,喊来了蘅娘和她身后两个丫头。
例行问询过后,她看着那个身量较高的女子,欲言又止。
是好几日没洗澡么。
她又看看连叶,两相对比,她心想,好美的姑娘。
蘅娘倒是温柔地同她交谈:“不知侍郎可有相熟的大夫引荐,我等数次入都,总免不了水土不服,吐得厉害。”
连叶暗中踩了梁琢一脚,手中巾帕掩面,做难受状。两个丫头泪盈盈附和了蘅娘的话。
杜若兰看了一眼走近的步云程,答道:“实不相瞒,在下认识的都是些游医,恐怕派不上用场。”
话如此说,看着蘅娘略有些憔悴的脸色,她于心不忍,又说:“好吧,蘅娘子若信得过,我尚有个晚眠的朋友可代为诊治。”
然后她听到了一声冷笑。
杜若兰硬着头皮转身,对步云程行礼。
不知是否与贺玉待久了的缘故,腿肚子已经颤无可颤,眼下竟觉得步云程并没有那么可怕——
当然,贺玉给她戴上的袖弩还是太有安全感了。
杜若兰心想,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余光瞥见那一队查验身份的禁军向这边走来,她立即上前一步,指着文历上的简易版画舫构造一句一句讲给步云程听。
一番话绕晕了步云程的头,他听得烦躁,硬生生用眼神逼着杜若兰吞下连篇的废话,讲出合心意的后半句:“……下官观此舫吃水、行止,并无可疑之处,额,额……可予通行便利。”
这话鬼都不信。
谁家画舫能硬抗战船冲撞还无济于事的,但显然在场的人都不在乎这个。
步云程抬手示意手下安静,让杜若兰复述了一遍她的话。
“……可予通行便利。”杜若兰硬着头皮开口。
步云程挤出一抹吝啬的笑。
“如此甚好,蘅娘子,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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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要去么?”杜若兰紧张地又问了一遍。
蘅娘笑眯眯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