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彩环让他坐下,熟练地打来水,用干净的布巾轻柔地替他擦拭脸上的污迹和血痕。她的动作小心翼翼,眼神专注,仿佛在对待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韩立始终沉默着,目光复杂地落在她身上。他的记忆依旧空荡,理智告诉他应该警惕,应该追问。可心底却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叫嚣:靠近她!相信她!保护她!
这种矛盾让他无所适从。
夜里,旧伤复发,韩立在榻上辗转反侧,神识中的痛楚远胜肉身。就在他意识模糊、难以自持时,一具温暖柔软的身体轻轻靠了过来,带着让他安心的淡淡馨香。一双纤细的手臂试探地、轻柔地环住他紧绷的背脊,像安抚孩童般轻轻拍着。
“没事了,韩大哥……没事了……”她的声音带着困意,却充满了抚慰的力量,“我在呢……”
几乎是瞬间,韩立体内躁动的灵力和神识像是被无形的手抚平,奇迹般地缓缓沉寂下来。那是一种超越理智、深入灵魂的本能——认定了她是安全的港湾。
他僵硬的身体逐渐放松,最终彻底沉入那片熟悉的温暖之中,获得了重伤后第一个安稳的睡眠。
此后数日,韩立依旧沉默寡言,记忆碎片偶尔闪回,却难以拼凑。他保持着距离,观察着墨彩环。
他看到她每日为他熬煮药膳,笨拙地控制着地火,脸上沾了灰也顾不上擦。他看到她在灯下为他缝补因战斗而破损的法衣,针脚细密,一如凡人妻子。他看到她明明自己没有修为,却总想为他做些什么,那双眼眸望向他时,永远盛满着全然的信任与依赖。
这种信任,在这种境况下,显得如此不合时宜,却又如此……撼动人心。
某日下午,墨彩环外出采集一种对安神有益的普通药草,迟迟未归。韩立心中莫名涌起一股焦躁,坐立难安。他下意识地释放出神识,疯狂地搜寻着她的气息。
当他的神识终于捕捉到她的位置——她正被一头低阶妖兽困在一处山谷中,吓得脸色发白,却还紧紧抓着一把刚采到的药草时——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怒和恐慌瞬间席卷了韩立的理智!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然化作一道青色流光,以惊人的速度撕裂空气,悍然冲入山谷!
“孽畜!找死!安敢伤我妻!”
冰冷的怒喝声响彻山谷,一道凌厉无匹的剑光闪过,那头低阶妖兽甚至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瞬间被斩为两段!
韩立落在墨彩环身前,青衫猎猎,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杀气。他看都未看那妖兽尸体一眼,猛地转身,一把将吓得呆住的墨彩环紧紧搂进怀里!手臂用力之大,几乎要将她揉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墨彩环被他抱得生疼,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内剧烈的心跳,以及那微微颤抖的双臂。那句“我妻”更是让她瞬间湿了眼眶。
“韩……韩大哥?”她怔怔地唤道。
韩立身体一震,缓缓松开她,双手却仍紧紧抓着她的肩膀。他低头凝视着她,那双总是带着冷静和陌生的眼眸,此刻翻涌着后怕、愤怒,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失而复得的巨大悸动。
记忆依旧缺失。
但有些东西,早已不需要记忆。
他的心,他的身体,他的灵魂,每一个都在他意识到之前,就已经认定了她。
本能战胜了遗忘。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冰雪消融,只剩下深沉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温柔。他抬手,极其轻柔地拂去她发间的草叶和灰尘,声音沙哑却坚定:
“没事了,彩环。”“我们回家。”
那一刻,墨彩环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她熟悉的韩立。
回到洞府,韩立脸上的冰寒仍未完全消融。他仔细检查了墨彩环,确认她只是受了惊吓,并未受伤,紧绷的下颌线条才稍稍缓和。
“那只是最低阶的草羮兽,甚至算不上真正的妖兽,平日里只食素,几乎不会主动攻击人……”韩立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与自责,“今日不知为何会突然狂暴。以后不要独自去那么远的地方,需要什么,告诉我。”
墨彩环看着他依旧陌生但已透出关切的眼神,心中酸涩与甜蜜交织,乖巧地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韩大哥。我只是想采些宁神花,你最近睡得总不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