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推开医院档案室的门时,顾南舟正站在电脑前重播监控。他没有抬头,只是伸手示意她靠近:“你来得正好。”
屏幕上是2019年4月17日的录像画面,时间显示为22:45。走廊灯光稳定,护士站有两人在写记录。一切正常,直到23:00整,画面突然跳动了一下。
“这里开始不对。”顾南舟点下暂停,“接下来十七分钟,监控没有断流,但图像冻结在同一个帧上。不是设备故障,是人为覆盖。”
沈知微盯着那静止的画面——一名护士低头翻病历,另一人端着托盘走向药房。动作凝固得太过完整,像是被精心挑选出的一瞬,用来填补空白。
“他们伪造了循环帧。”她说。
顾南舟点头:“我已经比对过系统日志。原始数据包里存在两个时间戳冲突的视频流。真正的23:00到23:17之间,有人用后台权限替换了实时影像。”
他调出另一个窗口,是护士站电脑的操作记录。一条弹窗提示跳出:**“死亡时间修改至23:55,确认执行?”**
下方点击记录显示“是”,操作账号为临时值班医生ID,IP地址指向行政楼三楼。
“这个时间点,母亲的真实心电图已经平直。”沈知微声音很轻,“可他们在系统里,让她又‘活’了二十五分钟。”
顾南舟关掉窗口,转身从抽屉取出一份纸质病历:“这是我私下备份的原始记录。监护仪最后一次有效信号是23:30,当时血压归零,呼吸停止。我签字确认死亡时间也是那一刻。”
他顿了顿:“但第二天上午,我发现电子系统里的记录变成了23:55。我查过,没人通知我修改,也没有家属签署延迟宣告同意书。”
沈知微接过病历,指尖划过签名栏。她的太阳穴开始发胀,心跳也逐渐加快。她靠在墙边闭眼,呼吸放缓。
咚、咚、咚。
心跳声在耳中放大。
画面浮现——
还是那个夜晚。她坐在病房角落的椅子上,手里攥着母亲的手。心电监护发出持续的长音。她猛地抬头,看见顾南舟走进来,检查仪器后低声说了一句“节哀”。
她记得自己哭着点头,记得他轻轻合上母亲的眼皮。
但她不记得——
画面拉远。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一个穿白大褂的人快步走向护士站,手里拿着一张纸条。那人戴着口罩,只露出眼睛和半截鼻梁。他将纸条递给值班护士,对方皱眉看了眼,随即登入电脑。
弹窗再次出现:**“死亡时间修改至23:55,是否同步至所有系统?”**
护士犹豫片刻,点了确认。
那人收起纸条离开,袖口露出一小段钢笔链子。
沈知微睁眼,呼吸急促。
“怎么了?”顾南舟察觉异样。
“有人在现场指挥修改时间。”她声音有些哑,“不是远程操作,是亲自来的。我看到了他的背影。”
“你能认出是谁?”
“看不到脸。”她摇头,“但他右手小指缺了一截。”
顾南舟一怔:“陈茂宇?”
“只有他有动机。”沈知微站直身体,“任远舟要的是抹除痕迹,而陈茂宇需要一个确切的时间差——QH-3临床试验的最终数据提交截止在23:45,如果患者在之前死亡,样本失效,报告无法通过。”
她忽然想到什么,迅速打开手机,翻出刚才收到的匿名彩信。那段模糊视频里,任远舟签署文件的桌角,那份《补充说明》的标题赫然写着“伦理审查延期申请”,理由是“关键受试者生命体征维持至23:55”。
“他们在骗所有人。”她低声道,“包括监管机构。他们用伪造的时间,让母亲成为最后一例有效数据。”
顾南舟沉默片刻:“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这份报告从一开始就是假的。不只是篡改病历,是整个试验基础崩塌。”
“而且不止这一家医院。”沈知微眼神锐利起来,“如果其他中心也用了相同手法……那些审批通过的药品,有多少是建立在虚假数据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