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师的院落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处处整洁有序。院前木架上晒着好些草药,在阳光下受着暴晒,草木本身的汁液向上散去,余留空气中浮动或苦涩、或清甜、或辛辣的气味。
秦挽意将木格中的草药搬出,摊放在院前的支架上,她尽力收着自己的心神,沉浸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间。
周棠就在她身后不远处坐着,面前的成堆的茯苓。他右手拿着一把小小的刻刀,轮廓分明的脸上满是专注的神色,仔细削去茯苓暗褐色的外皮。
有一副大丈夫洗手作羹汤的喜感。
他们已经这样默不作声干了半个时辰的活。
半个时辰前。
两人方才相拥的姿态被医师和云枝全都看在了眼里,在背后看,真的极似一对小夫妻浓情蜜意的模样。
云枝陡然间望见一个陌生男子,还与小姐如此亲密,手上端着的药都差点打翻,心跳都吓得漏了一拍,急的在后面直咳嗽。
两人才像意识到了什么双双站好,理好身上的衣服,将落在彼此身上灼热的视线移开。
医师的面色千年不变,只当做没看见这两个人,像是要给两人留下一些空间。
两人似是有话想说,各自向医师讨了些活来做。
但是这话,倒是半个时辰一点没憋出来。
两人就这样不停做着手上的活计,像极了医师的小帮工。
“是萧公子。”秦挽意悄声在云枝旁边说到。
“嗯?”云枝手上摘着花,心思却还在刚刚那一幕上,并没有听清秦挽意的低声细语。
“是萧六郎。”秦挽意眼睛看向云枝,很认真地说,像是怕云枝还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是萧六郎,萧珩玉啊。”
云枝终于回过味来,恍然大悟般,并未多么惊奇,
哎,自古烈女怕缠郎,我家小姐生得玉貌花容,萧公子多使些小手段没什么可见怪的。
云枝只觉得小姐的反应有些怪,她望着满手都沾染上了凤仙花的红色汁液,有些苦命地开口说道:“小姐,今日的药我带上来了,您趁热喝吧。”
“啊……哦,云枝,你放那吧。”秦挽意以为云枝会对萧六郎有什么评价,不料是来劝她喝药的。
她抖了下手上的枯枝碎屑,腾起阵阵粉尘,忍不住咳了几声。
引得周棠抬起了头。
少女的呼吸一瞬有些急促,胸口起伏得厉害。
云枝见状,想上前为秦挽意顺气,像往常一样,关切地说道:“小姐,我来喂你喝吧。”
秦挽意听完,脸腾一下红了。
“不必!云枝!”秦挽意喊道,急忙止住了她的话头。
医师开得药苦,秦挽意病也快好了,劝她喝药也是一次比一次难。
又是要改几味药方,又是要备着蜜饯,得由崔璟亲自看着才能喝完。崔璟每次都得说些好话,废好些功夫,但他从未恼过。在这方面,女孩子娇些也是应该的。
还有外人在呢……秦挽意脸上露出几分羞色,似是不愿意露怯。
云枝端着药,用勺子轻轻搅着,碗底的药渣向上浮,药味也直冲人的鼻腔,苦得让人反胃。
秦挽意紧了紧眉,结过药碗,动作因身后那道视线有些滞涩。
少年似乎嘴角溢出一声轻笑。
一碗药见了底,搁碗时,秦挽意向后方偷偷瞧了一眼。
他的伤,似乎已经好了。
周棠今日穿的,似乎是医师的衣袍,显得紧了些,后背处被绷得紧贴在身上,将他的身形衬得很好。
伤被遮在衣衫之下,已不易被察觉,若是她不说,谁能知道他昨夜仓皇逃窜的狼狈模样。
她回想到了昨日萧珩玉腰间的青玉牌,那是萧家之物,前日宴会,萧老夫人也向她手心里塞了一块,材质和他的那个极为相似,好像是一对,看着价值不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