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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再分别(第2页)

七个店伙计中,我家三人是懂医术的,其中我师父的本事最为高明一些。她给高夫人把了脉,沉吟道:“看来她是悲愤过度以至于神志不清了。倒也不要紧,过两个时辰就该醒了。”

此言不错,高夫人果然在两个时辰后醒转了。

醒来后,她依然面色惨白,嘴唇发紫。我给她找了些吃的,可她既没接过也没讲话,仍是呆滞地盯着前方。

我忍不住出言相劝:“高夫人……”不料刚一开口,她就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冷冷地道:“别叫我高夫人!”我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忙改口道:“高姐姐,高姐姐!”见她脸色略有缓和,我松了口气,继续说道:“我是想说,你万万不可这样作践自己的身子啊!你若是病了,那赵大人岂不更为得意?”我拉过她的手来,却无意间瞥见了她腰间的荷包。荷包上款款躺着一幅优雅的鸳鸯戏水图,绣得甚是精巧美丽。

高姐姐稍微思索了一番,似乎觉得我说的有理,便轻轻点了点头。见我盯着那荷包,她轻轻笑道:“妹子,这鸳鸯可好看?是我亲手绣的。”我吃了一惊,想不到她还有如此好手艺。称赞过一番后,我继续安慰她:“伯父那边一定会好起来的,你也得撑住了呀!”

高姐姐脸上的表情终于稍作缓和,可转眼再看时,却已泪流满面了。

她握紧了我的双手,凝望着我说:“妹子,谢谢你……你不知道,这十年来,赵府就连下人也是对我冷眼相欺。他们就是看准了那个姓赵的不稀罕我,我也没个撑腰的……”说着,啼哭声越发凄苦。

我心疼她得紧,却也没有办法,只得轻抚着她的背部,柔声安慰道:“姐姐不必难过,那赵府你不回去了便是。大不了以后住在这茶馆,跟我一样干些活计养活自己,不也挺好的吗?”

高姐姐渐渐停止了哭泣,脸上的泪痕却久久不干。半晌过后,她摇摇头叹口气说:“妹子,你不明白。我倒是想一走了之,可我家里呢?他们再受不到赵府的接济了,这还算小事,毕竟那个姓赵的本来也没给我们几个子儿。但我若是真的离开赵府回到高家呢?岂不是让我们一家跟着我蒙受此等奇耻大辱?我有什么脸,让一家人这样受我拖累呢……”

我愣了愣,才想到我此前居然从未考虑过她的家人。这下不仅她自己开始了新一轮的啜泣,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才好了。

我不再替她担心,而是转而反思起自己来:这二十八年来,我说话做事何时考虑过旁人?哪次不是只顾着自己一时的欢欣?时至今日遇得高姐姐,才知一人做事本该考虑家人,考虑长远的后果。

高姐姐在茶馆里休息了不过几番日落,便重新回到了偌大却孤寂的赵府。临走时,我拉着她的手说:“高姐姐,你日后有甚不顺,尽管到茶馆中来讲给我听便好。”她点点头,我心中不住地泛起苍凉之感。从此以后,她只怕犹如身陷囹圄,再也无法窥见天明了。我很同情她,却同她一样完全束手无策。

依据阿瑶的描述,高姐姐年轻时该是个张扬肆意的姑娘,就像身在南榆族的我。她在无限风光地嫁给赵大人时,哪能想到,这是亲手将自己送入了地府?只怪世事变迁,家族衰落不是她能决定的,赵大人变心也不是她能决定的……能不费吹灰之力摆弄花草虫鸟的人,在苍天面前居然如此渺小。

我好想帮帮她,可我连自己都救不了。潇潇早就对我说过外面的人不够淳朴善良,从前我是不信的。十年来,接触了形形色色许多的人,我才终于渐渐相信。

茫然间,那个人的轮廓在心中愈发清晰了。阿鹿,你对我的欢喜可是真的?恐怕也是我自欺欺人罢了。

离五月廿九愈发近了。我每天都坐立不安,心不在焉。阿娘对此忧心忡忡,总问我是不是病了。

我早该知道,什么事也瞒不过师父的一双慧眼。

大约在谷雨时节,天空中又连续飘了几天的小雨。我就伫立在一从月季花前,一动也不动,呆呆地看着粉色月季花娇嫩的花瓣上渐渐挂满了水珠,晶莹剔透的,像未施粉黛的十六七岁的小美人儿,比之平日更惹人喜爱了。我忽然有些庆幸:幸好下的不是瓢泼大雨,不然它怎么挺得住?

“采采。”

我缓缓回头,是撑了一把小伞立在雨中的师父。她穿了一身淡紫色的衣衫,倒和这雨夜挺相宜的。见她来了,我咧开嘴一笑:“师父,你来啦?”不知她有什么不快意的事儿,并没说话,只是轻轻地叹一口气。不过我也习惯了,师父和潇潇一样,是个的多愁善感的人。

我本以为她是没什么好说的才叹气的。可再望去,又总觉得她好似有好多话堵在嘴边似的。

“采采,你有何不快?”她轻声询问道。

咦,唉声叹气的人明明是她,怎么她反倒问起我来了?我刚想摇摇头,她就说道:“因为浮生,是不是?”我低头无声笑了笑,不置可否。

不过她这句话是不准确的。阿鹿待我那么好,一心一意想要娶我,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不高兴,纯粹是因为我自己。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再次抬头看她。这次的眼神又不一样了,里面竟透露着一种说不出的幽怨悲哀。

我想,她一定是想到了自己年轻时爱慕过的那个人。

连师父这样一个举世无双的佳人,竟也要受这痛入骨髓的相思之苦么?

她为何对那个人只字不提?又为何固执地不肯嫁于旁人?难道说,那人也如赵大人一般,是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

阿鹿,你呢?这二十九年中,你我日日都能相见、整日欢声笑语的时光,竟然才占了一年零一月。到现在,你到底是何人、家住哪里、都与什么人来往……我竟依旧全然不知。

我没再同师父讲话了,而是重新低下头来,观赏着挂满水珠的月季花。至于日后该怎么办、阿鹿会不会如约来找我、如若真的来了我又该不该真的跟他走……这些问题,我已不愿再去想了。

人生的转折就是这样来的不声不响。譬如我在采药时遇到了奄奄一息的阿鹿,又譬如在我拜堂时闯进了一大批朝廷的人。

再譬如,我偶然间听到了两个茶客的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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