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现在,不知是因为第一次走得这么慢,以至于小区里的每一处景物和一草一木都被她深深刻进了眼里,从而有时间思考太多额外的东西,还是因为身旁跟她同步伐同节奏的人,是陈清溯。
她感觉陈清溯无处不在,从四面八方将她牢牢包围住。
右边那颗略矮于周围的小树,之前明明是一颗参天大树的,她和陈清溯最爱在那上面爬,有时是比赛谁爬得高,有时是比赛谁先发现鸟窝。
旁边那个洗手的水池,她有次生气将陈清溯一把推进去,开水龙头浇湿了他一身,不过怎么想也想不起来是为什么生气了。
前面池塘里的锦鲤,她和陈清溯给里面的一黑一白取名叫“漆漆”和“花花”,以前经常去小卖部买面包投喂它俩,现在不知道还在不在,还能不能认出来。
还有那个滑滑梯……唯一一次哭是因为她非要挑战站立滑下去,结果把腿都摔紫了,她痛得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陈清溯蹲在旁边给她吹气缓解疼痛,不知道从哪一刻开始,他的眼泪也“哗哗”往下流,哭得无声无息,那是她第一次见陈清溯哭,从那以后就再也没见过。
……
林影玥呼出一口气,眼不见为净,索性抬头仰望天空,她跟陈清溯还没上天玩过呢!她不信望着这片美丽的天空还能想起那张丑陋的脸。
可惜,天上热情的太阳光不允许她逃避,她望了三秒就坚持不住,忙低下头闭着眼用力晃了几下。
“别直视太阳,会伤害眼睛。”
身旁传来一道不冷不淡的声音。
“……我知道。”
“陪我走路无聊吗?是不是太慢了……”
“还好。就这个速度,不许加快!”
“好。”
“陈清溯,累不累?腿疼吗?”
“不累,也不疼。”
林影玥自顾自点头:“多亏了我,监督你吃止疼药。”
“……”
“不过郑老师说了,止疼药不能长期服用的,到时候我们还是要摆脱掉它。”
“林影玥。”
“嗯?”
“我现在就可以摆脱掉它,我本来就不疼。”
“陈清溯,身体只要能不疼就尽量不要疼,行吗?”
她早就问过郑老师最后这一康复阶段的疼痛程度,怎么可能会不疼?除非身体是铁打的。
“我不是不疼,”林影玥侧头看去,他目光直视前方,眸光里似乎藏了点东西,她看不出那是什么,只能听到他轻缓如流水般的声音,“只是这个疼痛在我可以忍受的范围内,它能帮助我更坚定地去做康复训练,让我记住我的希望,让我感觉到自己还活着,还很正常,所以……我还挺需要它的。”
“陈清溯。”
他侧头撞进一双清盈盈的眼睛。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你需要监护人啊,以后,我来代替它,我监督你必须坚定地去做康复训练,监督你记住你的希望,监督你……不!是每天,都在你耳边循环滚动播放‘你还活着,你很正常’、’你还活着、你很正常’……”
陈清溯被她这副唐僧念经的模样逗得原本疏淡的眼尾上扬,抑制不住从喉间滚出几声清澈的笑声。
缕缕阳光穿透头顶香樟树叶的缝隙,破碎地泼洒下来,斑斑驳驳,落在了陈清溯脸上,掉进了他嘴角边的那一对小梨涡里。
灼目的夏日变得柔和起来,林影玥也不禁弯起嘴唇。
陈清溯脸上的太阳,一点也不刺眼。
“笑什么笑?我这个建议不错吧?”
“嗯……听着还行。”
“知道就好。不过这不是建议,我只是通知你一个你的监护人做下的决定而已——能、不、疼、就、不、许、疼!听见没?”
“好,听见了。我的监护人。”
林影玥哼笑一声就把头扭了回去,余光瞥见陈清溯还在边盯着她边走路。
“看什么看?把头扭回去!”
“哦,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