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父将儿子儿媳的反应尽收眼底,尤其是慕容青瓷那急于抓住机会的眼神,让他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了然的光芒。他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既然青瓷也这么想,那就这么定了吧。明天就让你妈过来帮忙收拾东西。”
“爸,妈,那就……麻烦你们了。”文时默最终妥协了,心中充满了对父母的感激,和对妻子的怜爱。
慕容青瓷也低声应道:“谢谢爸,谢谢妈。”心里却如同擂鼓,既有暂时摆脱监视的侥幸,又有对未来未知努力的惶恐。
“也好,那就麻烦亲家公和亲家母了!”慕容父亲脸上乐呵呵的,丝毫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一场看似为了产妇和孩子着想的“温情安排”,就在各方不同的心思下落幕。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文景晨在婴儿床里睡得香甜,文时默洗完澡,带着一身清爽的水汽坐到床边。他看着靠在床头、神情有些怔忡的妻子,心中满是怜爱。
他从随身带着的旧帆布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脸上带着点小自豪,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老婆,给。”
慕容青瓷疑惑地接过,入手沉甸甸的。她打开一看,里面是厚厚一沓崭新的百元大钞。
“这是……?”
“上一期工程的尾款,两万八,扣掉生孩子住院和这几天开销,大概花了两千,剩下两万六都在这里了。”文时默语气轻松,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还是放你这里,你保管我放心。以后我挣的每一笔钱,都交给你。”
若是以前,听到丈夫这番充满信任和爱意的话,慕容青瓷会觉得是世界上最动听的情话。但此刻,这厚厚一沓钞票和丈夫毫无保留的信任,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手心,让她几乎要拿不住。
她本能地想要拒绝,想要把这烫手山芋推出去!她不能再管钱了,她怕了!
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另一个更强烈的念头瞬间将其压了下去——钱!这是两万六千块现金!如果她收下,至少可以先把存折上那触目惊心的“零”填补一部分上去!虽然离五万八还差得远,但至少……至少账面看起来不会那么难看,能暂时掩盖住那个巨大的窟窿,为她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这诱惑太大了,大到她无法抗拒。
内心的天人交战只在一瞬,她脸上迅速堆起温柔又略带羞涩的笑容,将信封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娇嗔道:“都给我啊?你也不怕我乱花?”
文时默见她收下,笑得更加开怀,伸手将她连人带钱一起搂进怀里,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满足:“我的就是你的,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只要你跟儿子好好的,我挣再多钱都值得。”
他的怀抱温暖而坚实,带着令人安心的气息。慕容青瓷依偎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鼻尖发酸,眼眶湿热。这份毫无保留的爱与信任,此刻像一把双刃剑,一边给予她温暖,一边又加深着她的罪恶感和恐惧。
她用力回抱住他,将脸深深埋在他胸口,闷声说:“老公,你真好……我一定会当好这个家,照顾好你和宝宝的。”
这一刻的温情脉脉,恩爱缱绻,在昏黄的灯光下宛如一幅幸福的画卷。只有慕容青瓷自己知道,这看似温馨的画面下,隐藏着怎样一个心惊胆战的秘密。她紧紧攥着那个装满钞票的信封,仿佛攥着一根救命的稻草,也仿佛攥着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她知道自己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只能用更多的谎言,去维系这表面上的岁月静好。
第二天清晨,带着对女儿和外孙的牵挂与不舍,慕容父母终于踏上了返乡的中巴车。他们在县城已经待了好几天,家里的鸡鸭猪羊都是托付给慕容烬歌、慕容衿雪和慕容墨染三个孩子暂时照看的。一想到家里可能被那几个半大孩子折腾成什么样子,老两口在车上就忍不住开始唉声叹气,心里七上八下,归心似箭中又夹杂着对“家宅”的深深担忧。
送走了岳父岳母,文时默便开始帮着慕容青瓷收拾一些她和宝宝的随身物品。慕容青瓷的心情复杂难言,既有暂时逃离丈夫日常审视、获得一丝喘息空间的隐秘庆幸,又有对未知环境以及即将与文母朝夕相处的隐隐不安,但更多的,还是被那笔巨债逼迫着必须尽快行动的焦灼。
她没有多少时间伤感或犹豫。
按照计划,文时默开着车,载着抱着孩子的慕容青瓷和一部分行李,驶向了他口中那个“从小长大的家”——也就是那套位于老居民楼里的房子。文父文母已经先行一步过去准备了。
车子停在熟悉的旧楼下,文时默提着大包小包,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慕容青瓷上楼。再次踏入这个略显陈旧却充满回忆的屋子,慕容青瓷的心境与订婚时已截然不同。那时是待嫁的羞涩与对未来的憧憬,如今却像是背负着沉重秘密的“戴罪之身”,前来接受一场不知期限的“监管”与“救赎”。
文母早已将主卧室重新收拾妥当,换上了干净柔软的被褥,房间里甚至还提前安装了空调,确保产妇和婴儿能住得舒适。看到他们进来,文母热情地迎上来,从慕容青瓷手中接过襁褓,看着孙子睡梦中咂嘴的小模样,脸上笑开了花。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青瓷啊,快进屋躺着,别站着。以后这里就是自己家,千万别客气,有什么需要就跟妈说。”文母的语气亲切而周到,仿佛一位再寻常不过的、心疼儿媳的婆婆。
文时默看着母亲对妻子如此关怀备至,心中最后一丝顾虑也打消了,只觉得无比安心和感激。他拉着慕容青瓷的手,轻声叮嘱:“老婆,你就在这里安心休养,什么都别想。我每天都会过来看你和孩子。”
慕容青瓷努力挤出一个温顺的笑容,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你放心去忙吧。”她垂下眼睑,掩饰住眼底翻涌的情绪。
她知道,在这个看似温暖的“避风港”里,她真正的战役才刚刚开始。她必须利用这宝贵的一个月,或者说,利用文母帮忙带孩子后她可能获得的有限自由时间,去找到赚钱的门路,去填补那个足以摧毁她一切幸福的窟窿。每一步都必须如履薄冰,不能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文时默又逗弄了一会儿儿子,才在文母的连连催促下,依依不舍地离开去工地了。
门关上的那一刻,慕容青瓷抱着孩子坐在床边,环顾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房间,心中没有半分轻松,反而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文母的关怀如同温暖的阳光,却照不进她心底那片被谎言和债务冰封的角落。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必须振作,为了孩子,也为了保住这个家,她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