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他一点时间吧,孩子。”文母的语气近乎恳求,“让他自己慢慢活过来。也给你自己一点时间,好好想想,冷静一下。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应该知道,冲动之下做出的决定,往往带来的不是解脱,而是更深的纠缠和痛苦。”
她最后深深地看着慕容墨染:“你应该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吧?”
这番话,像一盆混合着冰块的冷水,兜头浇下。它没有给出答案,却将慕容墨染从纯粹的情感宣泄中强行拉了出来,迫使她去面对那个她一直逃避的问题——名分。
她可以去找到他,然后呢?
扑进他怀里哭诉自己的思念和担忧?他会不会觉得困扰?
以妹妹的身份照顾他?她甘心只做妹妹吗?
还是直接袒露那不容于世的感情?在他刚刚经历婚姻巨变、身心俱疲之时?
这些问题,像一根根无形的绳索,瞬间捆住了她的手脚,让她满腔的急切和冲动,都僵在了原地。她张了张嘴,却发现文母每一个字都砸在了她最脆弱的环节上,让她无法反驳,只能任由巨大的茫然和更深的痛苦,将自己一点点吞噬。
慕容墨染和慕容衿雪拖着仿佛被抽空了力气的身体,回到那栋如今只剩下冰冷和回忆的别墅。推开门的瞬间,她们愣住了。
慕容青瓷依旧如同她们离开时那样,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客厅的地板上,眼神空洞,仿佛几天几夜没有合眼,整个人憔悴得脱了形。
然而,除了她,客厅里还多了三个不速之客——慕容父母,以及那个她们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慕容烬歌。他居然还敢出现在这里!
慕容烬歌大剌剌地坐在原本属于文时默的单人沙发上,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小人得志的神情。
慕容墨染的怒火瞬间被点燃,她所有的委屈、愤怒和对文时默的担忧,在此刻尽数化为对眼前这个罪魁祸首的恨意。她狠狠地瞪着慕容烬歌,声音因极致的厌恶而尖利:
“你们来干什么?滚啊!”
慕容烬歌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嗤笑一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双手插兜,吊儿郎当地走到慕容墨染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叫什么叫?”他语气轻佻,充满了不屑,“以前让着你,是因为有文时默在背后给你撑腰。现在他不在了,你以为我怕你呀?”
这话像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刺伤了慕容墨染,也激怒了一旁的慕容衿雪。
“慕容烬歌!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慕容衿雪上前一步,毫不犹豫地挡在浑身颤抖的慕容墨染身前,目光冰冷如刀,直视着这个不成器的弟弟。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极大的压迫感。
慕容烬歌被二姐的气势慑得微微一滞,但随即想到文时默已经离开,胆子又壮了起来。他绕过慕容衿雪,目光在慕容墨染和慕容衿雪脸上扫过,语气带着一种恶意的“提醒”和挑拨:
“二姐,我的好二姐,你醒醒吧!”他摊开手,做出一个夸张的表情,“文时默他不要你们了!他抛弃你们自己一个人走了!你们对他来说,根本什么都不是!现在,只有我们才是真正的、流着一样血的家人!”
他试图用血缘关系来捆绑、来离间,仿佛文时默的离开,反而让他这个真正的“家人”拥有了某种优越感和掌控权。
客厅里,慕容父母尴尬地站在那里,欲言又止,显然对儿子的言行既无奈又带着一丝默许。慕容青瓷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眼前的冲突充耳不闻。
这个家,在失去了文时默这个核心与支柱后,内部所有被压抑的矛盾、不堪和人性之恶,都开始毫无顾忌地浮出水面,彻底暴露在阳光之下。曾经的庇护所,如今已成了仇恨与绝望滋生的温床。
慕容父亲看着儿子那副嚣张跋扈、不可理喻的样子,听着他那诛心的言论,终于忍不住,带着一丝无奈和呵斥开口道:
“烬歌,够了!你姐姐她们本来过着好好的生活,现在这一切……本来就是你造成的!你少说两句行不行!”
他试图用父亲的威严压住场面,维护一下这已经破碎不堪的体面,也为两个女儿说句话。
然而,他低估了慕容烬歌此刻的肆无忌惮和内心的扭曲。
“爸,你又来教育我是不是?”慕容烬歌猛地转过身,毫不客气地瞪了父亲一眼,眼神里充满了叛逆和怨毒,“你也觉得她们比我好,比我有本事,读书又厉害,是不是?”
他一步步逼近自己的父亲,声音越来越高,带着积压已久的愤懑:
“你也觉得文时默比我强,能赚钱,还他妈顾家,对不对?!在你心里,我这个亲儿子,就他妈一文不值!”
“你给我闭嘴!”慕容父亲气得脸色发青,扬手欲打。
“你先闭嘴吧!”慕容烬歌非但不惧,反而吼得更大声,他指着父亲的鼻子,话语像毒蛇一样钻心,“你老了!再过几年你走不动路了,你得靠谁给你养老啊?啊?”
他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恶意和自以为是的“精明”的笑容:
“文时默吗?他已经和大姐离婚了!他跟我们家屁关系都没有了!”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刻薄:
“好好好,就算没有离婚,他一个女婿,会管你的死活吗?你躺在床上爬不动了,屎尿都得人伺候的时候,还不是要我这个儿子来给你擦身子,给你送终!”
这番话,赤裸裸地将血缘关系工具化,将孝道扭曲成了一场丑陋的利益捆绑和威胁。他试图用“养老送终”这个终极问题来绑架父亲,来证明自己这个“儿子”的不可替代性,从而合理化自己所有的混账行为。
慕容父亲被他这番话噎得哑口无言,扬起的巴掌无力地垂落下来,脸上是火辣辣的羞耻和一种被戳中软肋的颓然。他悲哀地发现,在这个儿子心中,亲情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赤裸裸的利用和算计。
慕容烬歌看着父亲哑口无言的样子,得意地哼了一声,仿佛打了一场胜仗。他却不知道,他这番言论,不仅没有赢得任何尊重,反而让在场的慕容衿雪和慕容墨染更加看清了他的卑劣与无可救药,也让这个家最后一点温情的假象,彻底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