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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晖（第1页）

寅末时分，天光未亮，乾清宫的暖阁内仍是一片昏暗。明兰已然醒来，身侧的帝王尚在沉睡，均匀的呼吸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她僵着身子，一动不动，生怕惊扰了圣驾，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极缓。

身体的酸痛与不适清晰地提醒着昨夜发生的一切。帐内弥漫着淡淡的龙涎香与她身上残留的蔷薇香露气息，混合成一种陌生而令人心悸的味道。

她睁着眼，望着帐顶繁复的绣纹，在朦胧的微光中渐渐清晰。思绪纷乱，却又似乎一片空白。直到外间传来极轻的脚步声，以及内侍压得低低的提醒声，预示着皇帝该起身准备早朝了。

身侧的人动了一下。明兰立刻闭上眼，装作仍在熟睡。

赵钰醒来，略一侧头，便看到身畔蜷缩着的少女。她睡颜安静，长睫如蝶翼般垂落，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带着几分稚弱的楚楚之态。与昨夜黑暗中那份隐忍的沉默，判若两人。

他没有惊动她，自行起身。早有守候在外的宫人悄无声息地进来，伺候他更衣盥洗。整个过程迅捷而安静，如同演练过千百遍。

明兰始终维持着沉睡的姿势，听着那窸窣的衣料摩擦声、细微的环佩轻响，直到脚步声远离，暖阁的门被轻轻合上，她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心头那根紧绷的弦，似乎终于松了一些。

不多时，司寝嬷嬷并两名年长的宫女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程式化的恭敬笑容。

“恭喜盛贵人。”嬷嬷福了一礼，声音平板无波，“请贵人起身，奴婢们需查验落红，以便记录在案。”

明兰脸颊微热，垂下眼睫，依言起身。验看的过程迅速而机械，带着一种将最私密之事公事公办的冷酷。嬷嬷仔细地在素白锦帕上做了记录，随即又道：“按规矩，侍寝后的妃嫔需即刻乘轿返回本宫，不得在乾清宫久留。凤鸾春恩车已在殿外等候。”

“有劳嬷嬷。”明兰低声道，声音带着一丝初醒的沙哑。

在小桃和丹橘的伺候下，她重新穿好昨日那身贵人的正式服饰，梳理好发髻。镜中的少女，眉眼间似乎褪去了一丝青涩，染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属于妇人的倦怠与沉静。

乘坐着那辆华美的宫轿离开乾清宫时，东方才刚刚泛起鱼肚白。宫道寂静，只有轿夫沉稳的脚步声和轿子轻微的摇晃声。晨风带着寒意卷入轿中，吹散了身上残留的暖阁气息，也让她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回到绛雪轩，天色已蒙蒙亮。

芳苓早已带着宫人们在院中等候，见她回来，齐齐行礼，神色间比昨日更多了几分实实在在的敬畏。

“热水已备好，贵人可要再歇息片刻？”芳苓上前搀扶，轻声问道。

明兰摇了摇头，一夜未得安枕，身体疲惫，精神却异常清醒。“准备沐浴吧。”

浸入温热的水中，仿佛才能洗去昨夜留下的陌生痕迹与心底那丝难以言喻的怅惘。小桃小心翼翼地为她梳理着长发，丹橘则将熏笼里暖着的干净衣裳准备好。

“贵人，”芳苓在一旁低声禀报，“按例，今日各宫主子可能会派人来送赏，或是……亲自来走动。您看……”

明兰闭着眼，靠在桶沿，声音带着水汽的氤氲：“一切依礼行事。若有位份高的娘娘前来，立刻通禀。寻常赏赐，你按品级斟酌回礼便是。”

“是。”芳苓应下，顿了顿，又道，“方才长春宫已派人送来两匹时新宫缎，说是贵妃娘娘赏的。”

明兰睁开眼，眸光清冽。贵妃的动作，一如既往地快。“将前几日得的那对碧玉如意找出来，连同应有的谢礼，一并送回长春宫，务必恭敬。”

“奴婢明白。”

沐浴更衣后，明兰换了一身家常的浅碧色襦裙，未施粉黛，只挽了个简单的发髻，簪上一支素银簪子。她坐在窗边，看着院中那几株老梅在晨光中舒展着枝桠，花苞似乎比昨日又饱满了一些。

早膳依旧没什么胃口，只用了半碗碧粳米粥并几样清淡小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