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子被李乐同匆忙握进手里,谢湜予仍旧是一脸平和,却把手背在了身后。
“这剑叫什么?”
“守常,”李乐同轻抚剑身,说:“这剑剑鞘为萧,剑身也实在算不得长,师父赠此剑给阿兄的时候,希望他能守住道心,不妄造杀戮。”
谢湜予听得专注,说话也认真:“在你手中,倒添了几分凌厉。”
李乐同说起剑来便滔滔不绝:“我自己的剑是柄腰间软剑,名若水——昨夜你应当见过了。
“软剑用起来,越发要出剑稳、用力精,所以我用起阿兄的剑,看着难免有些狠劲。”
她向来是人前一套,与人虚与委蛇,说些半真半假的体己话。此刻说了两句,就敛住话头,打量谢湜予的神情。
见她停顿了,谢湜予温声问:“今天怎么是你提剑出来?”
“因为迷药,”李乐同心想,这个人眼眸太过明澈,可真是看不得,“我阿兄下狱后,我被杀手追杀了。那时候,我用的就是昨晚的迷香;如今人死了,第二天我又提剑挑衅守卫……”
她眯眼轻笑,像只得逞的猫儿:“马世忠怕是要气急败坏了。”
谢湜予发现,李乐同憋着坏的时候,总爱做这样一副天真单纯的眯眼笑模样,看起来自信而昂扬:“马世忠被你气急了,那我呢?”
“你本就是被我们牵连,如今,正该一步一步向马世忠妥协,他才好有可乘之机。”
“州牧如此盛情款待……”李乐同顿了顿,缓缓靠近他,直视着谢湜予的眼睛,学着陆时也的腔调调笑,“谢小侯爷,从了吧。”
距离太近了。
她用熟稔的姿态,将利用和陷阱裹挟起来。用施州的惨案,一步步引他踏入这精心搭就的戏台。
谢湜予偏过头去。这些天来,对于李家兄妹的借势,他早已心平气和,反倒被带动着,勾起压抑多年的不平之气,“好啊,我从你。”
他实在生得太好,性子又温润谦和,这念头猛然闪过李乐同的脑海。
李乐同深吸了一口气,恍惚想起自己今早打坐的时候,少念了一句静心诀。
陆时也睡眼惺忪地出了屋,嗓音黏糊地招呼:“怀简,早啊。”
谢湜予不接茬,抬头瞥一眼他系得松松垮垮的腰带和没系上的领口:“有人会来。”
陆时也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看了眼李乐同手里的剑,又看了眼空荡荡的院门,碍于李乐同前一晚左右开弓的威风,先抽了口气,努力按耐住阴阳怪气的冲动,才说:“祖宗,您老一大早又作什么妖……”
话音未落,马世忠已踏入院中。他一进门,目光便死死钉在李乐同身上——她身着宽大的白色道袍,一手轻抚剑身,悠哉游哉的模样足够挑衅。
那双惯常眯作细缝的眼睛,此刻寒光迸射,如毒蛇般黏腻阴冷地盘绕在她周身。
谢湜予皱眉看着马世忠,声音清寒:“州牧。”
马世忠猛然回神,堆起满脸笑意:“贼人擒获,昨夜惊扰诸位,我实在愧疚难安。恰好今年春茶新收,正巧今年春茶新焙,特送来请侯爷与张郎君品鉴。”
谢湜予坐在院中的雕花大椅上,手中煮茶的动作未停,只抬眼掠过马世忠身后的美人,语气温煦:“有劳州牧费心。既来得巧,不如共饮一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