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愿,”谢湜予终于看向李乐同,想叮嘱她晚上一定要小心,因众人在场,到了唇边只化作一句:“安生些。”
李乐同知道他的意思,微微一笑:“侯爷放心。”
宴席的主人公既已离开,旁人便也都散了。
马世忠阴鸷的目光钉在空无一人的席位上——那里原是曲恕兄妹所坐之处。
“人呢?”他声音森冷。
“已经派人去找了。”董家家主迟疑片刻,压低声音问:“州牧,今夜就动手……那位谢小侯爷,当真不会追究?”
“今日不杀,难道要留着他们一路攀附谢湜予,直抵京城,酿成大祸?”马世忠冷冷瞥去,目光如刃,“今夜,我必须见到尸体。”
李乐同与李其远手执地图,慢悠悠走在董家地界。
地图绘得粗疏,小路、偏房多有疏漏,两人看了会儿,干脆放弃隐匿踪迹,沿着主道堂而皇之地朝董家家主的院落走去。
就在李乐同指尖即将触到门扉的刹那,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直取她心口要害。
剑光骤起,箭矢被凌空斩落,发出铮然锐响。
李其远反手收剑,漂亮上挑的眉眼自下而上扫向箭矢来处,眸光冷冽如霜:“你敢动我阿妹?”
“地方商贾之家,用的箭倒是上品。”把玩着手中残箭,笑吟吟望向门内,“董家主,久仰了。”
董家护院潮水般涌上,瞬息间将二人围得水泄不通。
马世忠不再赘言,只冷冷吐出二字:“都上。”
“且慢,”李乐同仍旧笑得不知死活,“我阿兄背上有伤,可打不了。”
“慢些。”李其远随即以指抵唇,一声清锐哨音划破夜空。
“知道!”李乐同袖中飞刀疾射而出,同时软剑出鞘,毫不迟疑地飞身掠入人群。
打斗还没几个来回,一道刺目火光骤然撕裂夜幕,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破空声——是信号弹。
马世忠眉头紧锁,惊疑不定地一言不发。
一柄通体雪白的长剑猛然擦过董家家主的耳畔,带起一串血珠,深深没入青石板地,剑身犹自嗡鸣不绝。
本应酩酊大醉的谢湜予衣冠整齐,信步穿过骤然静止的人群,收剑入鞘。
他朝着李乐同与李其远规规矩矩行了一礼,恭谨道:“两位贵人,点到为止吧。”
马世忠和董家家主僵立原地,对眼前剧变全然不知所措。
李其远冷哂,颇有胡搅蛮缠的架势:“好强劲的弓,震得我背上伤口都要裂了。”
他步履从容地踱至马世忠面前,目光却直刺谢湜予:“我阿妹险些被董家一箭毙命——你却说,如何点到为止?”
谢湜予眸色晦暗,叹了口气满脸为难:“州牧,您看……”
一向应对自如的马世忠此刻也失了方寸,迟疑地看向谢湜予:“侯爷为何……向他们行礼?”
谢湜予轻叹一声,爱莫能耐地答:“这两位是施州王的儿女。”
“我不曾听说……”马世忠形凝滞,一时竟不知是否该向李其远兄妹躬身施礼。
“王爷嘱我低调行事,不得暴露二位贵人身份,本欲接二郎、二娘同返京城。怎奈二郎在您府上受了笞刑,这一耽搁——”他依然一副和煦模样,却让马世忠恨得牙痒,“何以就演变成了这般局面。”
王爷、回京、二郎、二娘……
短短的时间内,马世忠把这话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又遍,脸色黑了又白,猛然转身,一掌扇在董家家主的脸上:“混帐东西!安敢伤害皇嗣!”
谢湜予平静地看着这一出闹剧,只是走到李乐同身边,仔仔细细地看了她浑身上下,见没什么血污,才松了口气,又不放心地问:“没事吧?”
“什么事儿都没有。”李乐同歪头眯眼笑看马世忠与董家家主,那位在一方为非作歹近十年的家主眼睛如同淬了毒:“马世忠!你焉敢拿我当替罪羊!你死了老子都未必能死!”
“家主,你何以就敢对州牧这般强硬呢?你富甲施州这么多年,怎么就不给自己捐个一官半职呢?”李乐同若有所思,一副天真模样:“这在场的人里,可只有你是个商户,你这底气,来的也有些莫名其妙吧?”
“黄毛小儿别得意!”董家家主冷笑答李乐同。
此言一出,连李其远也皱眉了。
一个家丁气喘吁吁跑过来:“老爷!老爷!有一队人马拿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