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的医馆是有两层的。
原本她的起居生活都应该安排在二楼,但是在养父母双双去世后,苏念图省事——她实在不是个精致的女孩。于是在她越来越懒散的打理下,二楼原本的卧室里与后院一样堆满了各色杂物与药草,连窗户都不经常打开,整个屋子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
她把墨尘暂时安排在了这里,大少爷对此很是嫌弃,但在苏念“在一层一定会被别人看到”的恐吓下,不得不屈服于她的淫威。
这一夜苏念同李婆婆一起守在李生旁边,他清醒了两次,每次都神志不清地痛苦呓语。苏念给他换了两次药,又给他灌了不少药汤。也许是李生命好,一夜过去,总算平安无事——他没有发热。
苏念稍稍放下些心,天色临近泛白,她的身体已近极限,苏念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熬了,太阳穴隐隐作痛,提醒着她适当的休息已经是维系生命体征的必要措施。
她简单向老妇交代了一些事项,自己原本的小木床已经被李生占用,她犹豫了一下,只能迈开脚步走上二楼的台阶。
从二楼倾泻而下的一股清甜芬芳萦绕在鼻尖,苏念不禁暂缓了脚步。
她努力控制着自己脚下的响动,卧室的门虚掩着,她探头向里面看了一眼,繁琐杂乱的物什被墨尘摆放整齐,堆在墙角,窗下的一方榆木方桌上摆了一个不知从何处找出来的香炉,袅袅白烟从炉中飘散开去,驱散满屋的陈旧气息。
而做下这一切的主角,正坐在香炉旁,一手托着下颌,闭着双眼。
二楼还有一间卧室。苏念想着。
她替他掩上房门,转身就欲离开。
“你要去哪里?”
她有些讶异地回眸,桌边男子的双眼不知何时睁开了,清晨的光亮将他周身笼罩,眸色在光下显得极浅。
“。。。。。。我去那边休息一会儿,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苏念嘟囔着,心里隐约有些不愉快。
为什么明明在自己家里,她却要因为打扰到墨尘休息而道歉?她自己剖析着自己,可惜当年在药王谷时没有多学一些心神方面的医术,她对自己的状态很不满意。
“你在这里休息。”墨尘开口,他从桌边站起身,缓慢地舒展了一下躯体:“我收拾了很久的,这香炉是我从柜子里翻找出来的,二楼的霉气太重了。”
苏念呆站在门口,片刻,才说:“这是我父亲的香炉,他离世后我就收起来了,再也没用过。”
墨尘把房门打开,苏念看到了房间另一侧床上摆放得整整齐齐的被褥。
他的语气里是丝毫不掩饰的嫌弃:“这些被子褥子都多久没拿出去晒过了,我挑了足足半个时辰才找出来一床没有发霉的,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修长的手指冲角落一指:“你是不是从来没进过这个房间?里面乱的能住一百只耗子。”
苏念揉揉额角,打了个巨大的、绵长的哈欠。
墨尘凝神看了她一会儿,走回窗边,他用指尖掐灭了桌上的烛火:“休息吧,我出去晒会儿太阳。”
他翻身从窗户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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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便睡到了晌午。
太阳烘烤的屋里暖洋洋的,八百年不打开一次的窗户虚掩着,阳光透过窗缝洒进来,带着独有的虫子尸体气味。
苏念和衣而睡,粗布短衣有些凌乱,发丝糊了满脸。她稍微整理了下碎发,从桌上随意拿了个发簪绾起长发,然后打开房门下楼。
一层弥漫着淡淡的米粥香气,她有些痴迷地皱皱鼻子,看到房间正中原本放着药罐的小炉上此时放着一只青铜小锅,里面的米粥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泡。
“苏姑娘你醒了。”老妇有些局促地站起身,不安地搓着手:“我看你昨晚没吃晚饭,就擅作主张煮了点粥。。。。。。”
苏念往小锅里看了一眼,粥的分量不多,但里面奢侈地放了鸡丁和青菜碎。
“没关系,您煮吧,正好让他垫垫胃,吃完还要喝药。”苏念说着,忽然想起什么,又补充道:“对了,不要让他吃那么多肉,只喝点米粥就好了,碗在柜台下面。”
老妇连声应着,苏念于是越过她,从后院的水井里打了桶水,用冰凉的井水洗了把脸,让自己尽快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墨尘去哪儿了?她心里无端惴惴着,昨日那个不知名的玄阴教弟子又出现在她脑海里,他们都是来追杀墨尘的?短短几日,浣溪镇已经出现了两个魔教的人,他自己在外面会不会像李生一样遇到危险?
等她再回到医馆里时,李婆婆已经将粥盛在白瓷碗里放在柜台,旁边还有一小碟烫干丝。
苏念的肚子适时响了起来。
李婆婆笑着:“苏姑娘你别嫌弃,这是我在家自己做的,昨晚带了些过来。”
苏念说:“当然不嫌弃,我是沾了您的光。”
她没着急吃饭,而是先用手背试了李生的额头温度,又看了看他身上的伤口,确认无虞后为他掖好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