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蹲在手术台前,看着李严寻那条以诡异角度扭曲的左腿,眉头紧紧地皱着。
X光片上清晰地显示着粉碎性骨折的痕迹,像一块被摔得四分五裂的玻璃。医生轻轻叹了口气,心里五味杂陈。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李严寻时的样子,虽然沉默寡言,但眼神里还有着少年人的清澈和倔强,是那种一看就知道对生活还有期待的意气风发。
可才短短几天,这个少年就被折磨成了这副模样——精神崩溃,现在连腿都断了。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能把一个好好的人,毁成这样?
医生摇了摇头,压下心头的不忍,对护士说:"准备手术吧,一定要尽力保住他的腿。"
手术刚结束,李严寻还没从麻醉中完全醒透,就被护工推着轮椅送回了精神病院。
盖在腿上的薄被被固定得很紧,却挡不住钻心的疼,每颠簸一下,断骨处就像被钝刀反复碾过。他半睁着眼,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树影——从医院到精神病院,不过是从一个冰冷的地方,换到了另一个更压抑的牢笼。
轮椅划过病房的瓷砖地,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冰冷的铁门"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李严寻被两个护工架着,像个摔碎了的瓷娃娃,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他眼神空洞地望着墙壁,嘴里断断续续地念着:"上学……陈依洛……钱……别打我……别打我……"
病房里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走廊里偶尔传来其他病人的哭喊和尖叫。这里关着各种各样的人,有因为没看好孩子、孩子坠河而疯掉的妈妈,有被生活压垮的中年人……每个人的身上,都背着说不完的苦。
李严寻也一样。他想起了陈依洛明媚的笑容,又想起了童年那些被抽打的夜晚,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他蜷缩在角落,把自己缩成一团,仿佛这样就能躲开那些痛苦的回忆。
主治医生苏晴站在门口,透过门缝看着里面的李严寻,眼神里满是担忧。她不敢贸然上前,怕刺激到他,只能静静地站在那里,等着他稍微平静下来。
深夜,李严寻猛地睁开了眼睛。
陌生的天花板,刺鼻的消毒水味,还有隔壁房间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哭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
他这是在哪里?
一段混乱的记忆涌进脑海——打碎的照片、李建东的巴掌、警察的手铐……他终于反应过来,这里是精神病医院。
我什么时候成了精神病?
李严寻用力捶了捶发胀的脑袋,白天的所作所为像一场噩梦。他怎么会去找李建东?怎么会那么失控?他还有工作要做,还要攒钱买房,他要给陈依洛一个家啊!
李严寻刚想撑着床沿坐起来,左腿立刻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那痛感像是有无数根针,同时扎进骨头和神经里,瞬间让他眼前一黑。冷汗"唰"地一下就冒了出来,浸湿了后背的病号服。
他闷哼一声,重重地摔回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视线里,那条打着厚重石膏的腿,此刻像一个沉重的枷锁,不仅困住了他的身体,更彻底浇灭了他心里最后一点想要挣扎的火苗。
连站起来都做不到了……他还有什么用?
不行,他要出去!
李严寻挣扎着爬下床,跌跌撞撞地冲到门口,正好撞上前来巡查的保安。"让我出去!我没病!我不是精神病!"他一遍又一遍地解释,声音里带着绝望。
保安见惯了这种场面,根本不信,伸手就去拦他。李严寻像疯了一样往前冲,保安一时控制不住,竟冲动地用电棍将他电晕了过去。
"砰"的一声,李严寻重重地倒在地上。
这件事很快就被院长知道了。他看着监控里的画面,脸色铁青,当着所有人的面,严厉地批评了那个保安:"你太冲动了!他是病人,不是罪犯!我们是来治疗他们的,不是来伤害他们的!"
这天晚上,李严寻做了一个梦。
梦里,陈依洛大学毕业了,笑着跑回洛城。他们很快举行了婚礼。婚礼上,她穿着洁白的婚纱,头上戴着的,还是他当年送的那顶水晶皇冠,好看得像天上的月亮。
他的腿没有受伤,健康有力。他牵着她的手,一步步走向红毯尽头的妈妈。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温暖得让人不想醒来。这一切,本该是他们的人生。
可梦终究会醒。
李严寻猛地睁开眼,胸口突突地疼,像是被掏空了一块。巨大的失落感将他淹没。他无比清醒地意识到,那只是梦。现实里,他被困在精神病院,左腿断了,陈依洛也不在了。
他不能再等了。
李严寻挣扎着爬下床,不顾腿上的剧痛,跌跌撞撞地跑出病房。他知道找保安没用,没人会相信一个"精神病人"的话。他看到了院子里那道高高的铁墙,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想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