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大的愿望,就是两个女儿能平平安安,嫁个好人家,过上安稳日子。所以,当陈玉说要远嫁时,她几乎崩溃了。她拉着陈玉的手哭,求她别走,说太远了,妈照顾不到你。可看到女儿眼里的坚定,她最终还是松了手,只是偷偷塞给她一大笔钱,那是她省吃俭用攒了好几年的养老钱。
而陈依洛和李严寻的事,更是让她操碎了心。她听说过李严寻家的事,也见过那个沉默寡言的男孩。她不喜欢他,总觉得他给不了依洛幸福。她劝过,骂过,甚至动手打过依洛,可女儿的执拗让她无能为力。
李严寻疯了之后,她看着日渐憔悴的陈依洛,心都碎了。她陪着女儿跑医院,四处借钱,头发一夜之间白了大半。她不再骂女儿了,只是每天给李严寻送饭,默默地帮女儿分担。
可她终究还是没能留住陈依洛。当她在茉莉花田里发现女儿的尸体时,这个坚强了一辈子的女人,终于彻底垮了。她坐在田埂上,抱着女儿冰冷的身体,哭得像个孩子,一遍又一遍地喊着:“依洛,妈对不起你……妈不该逼你……”
陈玉赶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母女俩抱着哭在一起,整个世界都仿佛崩塌了。
后来,陈玉想把她接到身边照顾,她拒绝了。她说:“我不走,我要守着依洛,守着这个家。”
她依旧住在老房子里,每天都会去茉莉花田看看。田埂上的草黄了又绿,茉莉花谢了又开,可她的依洛,再也不会回来了。她常常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望着远方,手里攥着两个女儿小时候的照片,眼神空洞而悲伤。
她这辈子,辛辛苦苦,只求儿女平安,可最后,却只剩下她一个人,守着满屋子的回忆,和一片再也闻不到花香的茉莉花田。
陈父人物小传
陈父在陈依洛的记忆里,不再是模糊的影子,而是带着青春期特有的清晰与沉重。他走的时候,依洛正在读初三,陈玉也已经十六岁。
他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常年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手上布满了老茧,那是在工厂里拧螺丝留下的痕迹。他话不多,却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家人。每天下班回家,总会先问依洛:“今天功课难不难?”再顺手把刚买的水果放在桌上。
他和陈母的感情很好,虽然日子过得清贫,却从来没红过脸。晚饭后,他会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抽着便宜的烟,看着依洛在灯下写作业,陈玉在一旁缝补衣服,嘴角总是带着淡淡的笑意。陈母偶尔抱怨日子苦,他也只是拍拍她的肩膀,说:“再等等,等依洛考上高中,我就换个挣钱多点的活。”
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让依洛好好读书,将来考上大学,不再像他们一样辛苦。所以他除了在工厂上班,周末还会去工地打零工,常常累得倒头就睡。依洛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劝他别这么拼,他总说:“没事,爸年轻,扛得住。你好好读书就行。”
可命运却没有眷顾这个勤劳的男人。在他四十岁那年,因为长期劳累,患上了重病。家里本来就没什么积蓄,治病很快就花光了所有钱,还欠了一屁股债。他躺在病床上,看着床边哭红眼睛的妻子,看着已经长成大姑娘、却一脸惶恐的陈玉,还有低头默默流泪的依洛,心里充满了愧疚。他拉着依洛的手,声音微弱:“依洛,对不起,爸不能陪你考高中了……以后,要听妈和姐的话,好好读书……”
他走的那天,是个阴雨天。依洛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死亡的重量,她没有嚎啕大哭,只是死死地咬着嘴唇,眼泪无声地滑落。陈玉紧紧抱着她,身体却在不停地发抖。
他的离开,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浇灭了这个家刚刚燃起的希望。他没能看到依洛考上高中,没能看到陈玉长大成人,却用自己的一生,教会了女儿们什么是责任与担当。多年后,每当依洛遇到困难,总会想起父亲坐在院子里抽烟的样子,想起他说的那句“爸扛得住”,心里就会生出一股微弱却坚定的力量。
裴予谦人物小传
裴予谦打断李严寻腿的那天,天气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他站在废弃仓库的阴影里,看着李严寻蜷缩在地上,左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汗水混着血水,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积成一小滩暗红。
他的心里没有预想中的快意,只有一种麻木的空洞。他恨李严寻,不是因为陈依洛,而是因为李严寻拥有他所没有的一切——老爷子的默许、旁人的称赞,甚至是他母亲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对“优秀”的客观认可。李严寻就像一面镜子,照出他私生子身份的尴尬和永远无法被家族真正接纳的卑微。
所以,当他骗李严寻说“陈依洛在我手上,来仓库赎人”时,他的目的只有一个:毁掉这面镜子。他算准了李严寻会来,算准了他对陈依洛的在意。看着李严寻一瘸一拐地冲进陷阱,看着铁棍落下时他脸上的错愕与痛苦,裴予谦甚至有一丝病态的满足。
陈依洛并不在现场。她是很久以后才从林翔口中得知全部真相的。裴予谦听说后,心里竟没有丝毫波澜,只觉得:看,这就是你护着的人,现在成了个废人。他的生活依旧沿着既定的轨道前行,只是更加空虚。
他的母亲并没有靠他在家族中站稳脚跟,争夺家产的计划彻底失败后,她便带着自己仅有的东西离开了,过起了另一种生活,并且恨上了裴予谦——恨他的不争气,恨他没能成为自己向上爬的阶梯。裴予谦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他继承了公司里一个无关紧要的职位,住的房子也只是比普通公寓稍好一些。每当夜深人静,他总会梦见那个仓库,梦见李严寻躺在地上的样子。他开始酗酒,用酒精麻痹自己。有一次,他喝醉了,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怒吼:“我不是野种!我比他强!”可镜子里的人,眼神浑浊,满脸通红,像个小丑。
几年后,他从一个商业伙伴口中偶然得知,李严寻进了精神病院,据说是受了刺激,精神彻底垮了。裴予谦握着手机的手指猛地收紧,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了一下。但他只是皱了皱眉,将手机扔到一边,继续处理桌上的文件。他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李严寻自找的,与他无关。
后来,李严寻跳楼自杀的消息传来时,裴予谦正在参加一个无聊的商业晚宴。他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西装,端着廉价的香槟,笑容僵硬。听到消息的那一刻,手里的杯子差点掉在地上。他借口身体不适,提前离开了晚宴。
车里放着舒缓的音乐,他却觉得耳边全是李严寻的惨叫声。他开车漫无目的地在城市里转,最后停在了江边。晚风很大,吹得他头发有些乱。他看着江面上的倒影,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他这一生,都在和李严寻较劲,都在试图证明自己不是“野种”。可到头来,他什么都没赢到,反而输掉了良知,输掉了内心的平静。他甚至不敢去医院,不敢去那个仓库,不敢面对自己犯下的罪孽。
裴予谦后来辞掉了工作,把不多的积蓄都捐给了精神疾病研究机构,自己则搬到了一个偏远的小镇。他每天只是一个人散步、看书,偶尔打打零工。有人问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是什么,他沉默了很久,才轻声说:“我后悔过。”
只是这份后悔,来得太晚,也太轻。那个在闷热仓库里被他毁掉一生的少年,再也不会回来了。而他自己,也成了一个被仇恨吞噬的、孤独的灵魂,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无声地偿还着永远也还不清的债。他甚至不敢打听陈依洛的消息,他害怕听到任何关于她的事,害怕那份迟来的愧疚会彻底将他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