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璃接手管家之权的消息,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瞬间在靖王府激起了千层浪。下人们议论纷纷,大多抱着看好戏的心态,谁也不信这个年纪轻轻、不得王爷宠爱、甚至声名狼藉的正妃,能管好偌大的王府。
次日一早,东院偏厅便被改成了临时处理事务的场所。各处的管事嬷嬷、掌事太监捧着厚厚的账册和对牌,鱼贯而入,表面上恭敬,眼底却多少带着些轻慢与审视。
沈璃端坐主位,并未穿着王妃常服,只一身藕荷色家常衣裙,发髻简单,却自有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仪。她并未立刻翻阅账册,而是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众人,将那些或好奇、或不屑、或忐忑的表情尽收眼底。
“从今日起,府中一应事务,皆由本妃决断。”她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旧例如何,本妃不管。从今日起,一切依新规矩办事。”
她示意春桃将早已拟好的几条新规分发下去。无非是明确职责、限定回话时辰、规定采买报销流程等,条理清晰,要求明确。
管事们看着那几条简单却切中要害的新规,面面相觑,心里都打起了鼓。这位王妃,似乎不像想象中那么好糊弄。
“陈嬷嬷,”沈璃点名负责厨房采买的管事,“昨日采买的清单本妃看了,这冬日的银霜炭,价格比市价高出三成,作何解释?”
那陈嬷嬷是柳如烟的远房亲戚,平日没少从中捞取油水,闻言心里一慌,强自镇定道:“回王妃,府中用炭向来是采买的上等货色,价格自然贵些……”
“上等货色?”沈璃拿起一块带来的炭样,指尖稍一用力,那炭便碎成几块,露出里面夹杂的碎石和劣质炭末,“这便是你口中的上等银霜炭?陈嬷嬷,你是觉得本妃不识货,还是觉得靖王府的钱粮来得太容易?”
她声音陡然转厉,目光如冰刃般射向陈嬷嬷。
陈嬷嬷吓得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地:“王妃明鉴!奴婢……奴婢也是一时被那炭商蒙蔽……”
“蒙蔽?”沈璃冷笑,“据本妃所知,那炭商是你的表亲吧?一次蒙蔽是疏忽,次次蒙蔽,便是勾结!贪墨主家钱财,按府规该如何处置?”
旁边掌管刑罚的管事连忙躬身道:“回王妃,轻则杖责二十,罚没月钱,重则……发卖出府。”
陈嬷嬷面如土色,连连磕头求饶。
沈璃却不看她,目光转向其他人:“念在你是初犯,又是府中老人,杖责就免了。罚没半年月钱,降为三等仆妇,厨房采买一职,另择人选。”
她处置得干脆利落,恩威并施,既立了威,又未赶尽杀绝,留下转圜余地。其他管事见状,无不心头一凛,再不敢有半分轻视。
接着,沈璃又雷厉风行地处理了几件积压的事务,或驳回不合理的开支,或调整不当的人事安排,或指出账目中的含糊之处。她思路清晰,决断果敢,对王府各项事务竟像是了如指掌,全然不似一个刚接手、毫无经验的深闺女子。
不过半日功夫,东院偏厅内气氛已然大变。先前那些散漫、审视的目光,尽数被敬畏与谨慎取代。
消息传到西院赵珩耳中,他正在书房练字,笔锋一顿,一滴墨迹落在宣纸上。
“哦?她当真如此处置了?”他语气听不出喜怒。
“是,王爷。王妃娘娘处事果决,条理分明,底下的人如今都战战兢兢,不敢怠慢。”回报的侍卫如实说道。
赵珩挥挥手让人退下,看着纸上那团墨迹,眸色深沉。他本以为她会束手无策,或是急于安插自己人,没想到她竟是用这种最直接、也最有效的方式,迅速树立了权威。
这个女人,似乎总能出乎他的意料。
而柳如烟在得知陈嬷嬷被处置、自己安插的几个心腹也被不动声色地调离要害岗位后,气得摔碎了一套最喜欢的茶具。
“沈璃!你好手段!”她咬牙切齿,美丽的脸庞因为愤怒而扭曲。
她原本想看她出丑,看她求饶,没想到却亲手将权柄送到了对方手中,让她借此机会站稳了脚跟!
初显锋芒,沈璃用她的智慧与魄力,在这危机四伏的靖王府,终于撕开了一道口子,让所有人都不敢再小觑这位年轻的王妃。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