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墙边的一树石榴花开得正盛,花朵簇拥着有些红得晃眼,丝毫不见前些日雨水拍打的痕迹。
午睡醒后,沈惜卉斜倚在廊檐上,两眼放空望着远处,尽管没晒到太阳,热气早已化作红晕在脸上久久不散。身着月白色薄罗衫,她还特意选了一串水晶璎珞戴于颈处,虽贴着肌肤却仍旧不觉凉意。
“还好今日先生休沐,能缓一缓。”青莹心疼道。
见沈惜卉额前已有细细的汗珠,青渠便拉着沈惜卉去亭中坐。
亭旁有一架繁茂的紫藤,花期已过,却为院中撑开一处遮阳的绿荫。云栽姑姑将用井水浸好的西瓜切成块,装在荷叶边的琉璃碟中,春娘又将冰镇荔枝摆在外圈。
吃了些冰镇瓜果,沈惜卉才觉着缓过来了。
“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诗中所写实在过于贴切,听着雨声还未觉季节轮换,烈日一出惊觉夏至已过。
此时公公来通传黄昏时分去演武场聚会,沈惜卉心里实在有些不乐意去这种诸多人的场面,之前盛宴都颇为拘束,也不能随意走动。
云栽姑姑提醒郡主要注意分寸行事,尽量避着些钟粹宫。章贵妃风头正盛,因御膳房一事传到太后耳里,赞扬她疼惜郡主又整治宫内风气。
“明明是三皇子帮了我,在场那么多人,为何像是从未发生一样呢?”
青渠也为漱玉堂不平:“她本是始作俑者,冤枉旁人反而自己受了益。”
春娘若有所思道:“应是皇上皇后考量过此事后做的决定。”
云栽姑姑顺着春娘的话解释:“一来,章贵妃身份尊贵并未受罚,三皇子母亲生前本就受章贵妃所排挤,此事传出众人只会更不敢对三皇子好;二来,三皇子性子冷淡不喜奉承,皇上皇后事务繁忙也不能时时护着,各种利益盘根错节,此事隐下,免得激化各宫矛盾。”
沈惜卉点点头,心想:一件看似小的事尚未解决,后面无数类似的大抵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底什么样的利益权势,让这些委屈都被抹去了呢?
春娘想着进宫本就没将军府自在,眼下小小的琉璃轩也算安稳,还是让小姐少些拘束。便说着无论其他宫如何,琉璃轩又不参与任何,沈惜卉想去漱玉堂便去。
沈惜卉不禁笑了起来,:“也是,其他皇子公主都在母妃宫里,漱玉堂里同琉璃轩一样自在。”
“年少的情谊最是珍贵。”春娘不禁感叹,“不加掩饰和修饰的善意,在以后漫长的年岁里都值得珍视。”
沈惜卉认真地点点头,将一颗晶莹饱满的荔枝放入口中,甜润的荔枝浆液沁出,一双带些松懒的杏眼倏地亮起来。
青莹将自己研制的清凉露滴在手帕上,轻轻贴在沈惜卉额前,沈惜卉只觉神清气爽,薄荷清香萦绕鼻尖。
“此物还有提神的效果呢!这一瓶可否给我带上?”沈惜卉按住手帕,心里想着带去给三皇子和四公主用用。
去演武场的路上,云栽姑姑将交代过的礼仪规矩又重复了遍。沈惜卉颇为满意地看着换的一身骑射服,觉得步伐也更为轻快。
日头西斜,炽热的火球收敛了气焰,缓缓向宫墙后沉去,天边云霞似橘粉的锦缎,泼洒在皇宫西北隅的演武场中。
皇上一身石青色团龙纹的箭袖常服,闲适地踞坐在主位,旁边是皇后及嫔妃们,矮几胡座上摆着各种瓜果与琼浆。
沈惜卉见四公主招手,便往她那走去,踩在宽大的波斯绒毯上,不觉惊叹这要是冬日里铺在屋内该多暖和。
一阵马蹄声响起,她才发现二皇子与三皇子已在场中策马,内心感叹道:何时能去宫外骑马,不用担心这是谁的主场,也不怕抢了谁的风头。
坐在胡座前,沈惜卉迫不及待地倒了杯葡萄酒尝尝,四公主小声告诉她:“刚刚阿弟射箭没我好,现下有些生气呢!”
“这有何可比的?再练就是了。”
“他嚷嚷着要比过我,在场所有人都比他射得好,面子有些挂不住。”
沈惜卉和四公主捂着嘴笑了起来。
“大家都松快些,莫要拘束!玥儿,你带惜卉去骑马射箭去。”皇后笑着道。
四公主与沈惜卉齐齐地行礼后,便往靶场走去,沈惜卉忍不住夸赞她的名字,“承玥,灵秀的明珠,当真是极好的寓意!”
四公主不以为然:“我倒觉得沈惜卉这三个字既生动又贴切,怜惜春日美好的人,自然也是如春日般明媚。”
此时皇上与章贵妃已骑马去外场,沈惜卉望着他们的背影,倒觉着平日里肆意张扬的章贵妃在马场上英气十足,更添几分潇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