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敲门声响起,伴随着三皇子侍卫的声音:“来送收餐的碗筷。”
章贵妃眼神示意昭若去应付,院内侍卫已备好竹杖将其立在身前。
沈惜卉内心冒出疑问:阿爹讲过旭国律例的变更,当今圣上以德治天下,宫规想必也是如此,为何杖责不用思虑再三便可随随便便启用?
看着这比自己还高的杖,沈惜卉感觉呼吸一下子变得困难起来。
昭若姑姑开门的一瞬间,三皇子看到沈惜卉面色苍白,呆呆地站在张贵妃旁,从院内布置和众人的氛围来看,这架势像是要杖责。
“是三皇子啊,食盒放下便可走了。”在侍卫腾风递食盒的时候,三皇子用胳膊抵开另一侧,斜身溜了进去。
目光中似乎一道人影从门口闪进,沈惜卉抬头发现竟是三皇子。
三皇子一身宝蓝色江崖海水纹常服,腰间玉带仍与往常一样,墨发以一根青玉簪子挽起,比学堂上的样子多了些许随性。
沈惜卉才发觉,他的肤色似是久不见日光的冷白,更衬得他眉眼如墨。
只是他为何来御膳房?总不能是随便走走就走到了这里,难道他也是被叫来问责的?沈惜卉心里犯着嘀咕。
昭若姑姑刚想拦着,腾风便将食盒递到她面前,整个人挡住她的视线,昭若姑姑转头使眼色让公公来拿。
三皇子向章贵妃行礼后,神色仍旧是淡淡的,只是唇角微垂,看着这备好的竹杖和板凳。
“三皇子来得不巧,本宫处理完一桩琐事,正要杖责呢!”
昭若姑姑简单地重复了事情经过,还不忘拍马屁:“贵妃娘娘治宫严谨,经此一事,必能整治后宫这类风气。”
一旁的沈惜卉急得快要哭出来了,捏着袖口的手仍紧绷着,可她知此时哭闹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杖责亦免不了。
“素闻贵妃娘娘心思缜密,处事公允,只是这误会皆我而起,还望娘娘决断。”他长睫低垂,眼下投出一下沉默的阴影。
沈惜卉静静地看着他,只是他并未看她,目光望向远处,线条流畅的下颌却因此微微上扬,透出一丝少年意气。
章贵妃饶有趣味地看着,示意三皇子接着说。
只有人不愿背锅,哪有人上赶着背锅?沈惜卉有些自责自己的弄巧成拙,本想说些拖延时间,撑到干爹到场,谁承想把自己吓得够呛,现在可不能再让无辜之人牵连。
沈惜卉刚开口说了“不是”两个字,便被三皇子抢了先:“不是郡主不说,确实是她不知晓各中细节。”
“那日面见父皇,卉儿妹妹说路途奔波未用膳有些饿,父皇便应允我们离开。因琉璃轩离得远,我便来御书房提前要走食盒送了过去,而我并不知此时云栽姑姑正在申领厨具食材,因代领少有,那晚便登记的是琉璃轩申领食材。”
章贵妃略带戏谑地看着院内宫墙,倒觉得这故事讲得有趣。
“后面旁的宫人看册上未有琉璃轩送膳记录,只有厨具食材申领记录,便也轻易不敢送膳只敢按需送食材。也是我未和卉儿说清,才误以为小厨房启动后便不再送膳。”
只见他面色平静,眼眸无波,淡淡地将此事梳理开来,又归结于自己。
“哦?原是如此。”章贵妃看向沈惜卉,一旁的李得全公公拼命点头,有种无论谁说的话都对的苦命感。
沈惜卉则依旧低着头,在心里把来龙去脉细细想了一遍。
云栽姑姑那时应当是在钟粹宫,而御膳房名册上已有琉璃轩名字,入宫当晚岂会不送膳?可那晚确未送膳,三皇子也是悄悄来送的……
沈惜卉越想越不对劲,先是住所被换,后又是送食材不送膳,现在章贵妃来兴师问罪,而公公和云栽姑姑明显是听吩咐办事。自己不想让无辜之人背锅,以误会来轻轻揭过,章贵妃却以赏罚分明来严惩。
“既如此,李得全管下不严,不经询问记录便任由食盒领走,想来平时便疏于管理,杖责依旧。”
在李得全公公的求饶声中,侍卫将他压在板凳进行杖责,一杖拍下去,停顿几秒后,又一杖。
三皇子眼神淡淡地看着这些,看沈惜卉低着头,想来是吓到了,便将身子稍微侧着,尽量挡着以免沈惜卉看到杖责的场面。
沈惜卉回过神来,不敢去看,只将脑袋侧向别处。只听见那拍打声很厚重,丝毫不像先生打手板时那样。
“郡主,是如此吗?三皇子私领食盒且未同你说清?”章贵妃的语气里带着质疑。
“不是未讲清。”
章贵妃的眼底闪过一丝诧异,沈惜卉眼眶含泪地看着章贵妃,轻声道:“也不是私领食盒。我当时太饿便在皇上面前提及未用膳,皇后娘娘说贵妃娘娘您将一切都已安排妥当,三皇子见我太饿且对宫里还不熟悉,便去御膳房取了食盒。”
沈惜卉鼻尖微微发红,肩膀轻颤着,但仍是忍着不哭,语调松快了些:“想来是娘娘您交代细致,三皇子才能领到食盒,不然我都要饿坏了,后面便如三皇子所说那般。”
章贵妃眼尾的胭脂在怒气下显得越发绯红,眸光锐利缓缓扫过前面两人。
“这样说,还怪到本宫头上了?”
“贵妃娘娘安排妥帖,卉儿妹妹对宫内事务不甚了解,此次误会皆因我领食盒而起……”
“本宫乏了。”章贵妃将身子向后一靠,慵懒地靠着锦垫。“既是因食盒而起,十记宫杖给三皇子,也算是小惩大诫了,郡主便不必领罚了,看着以作警示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