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上的钝痛感持续了整整一个晚自习,像一枚小小的、带着灼热温度的徽章,提醒着楚易观他那被强行打破的“观察者结界”。
潘夏槃,这个名字不再仅仅是取景框里一个跃动的红色身影,它变成了一次物理撞击,一声蛮横的宣告,以及一个他不得不履行的、关于“见识真正速度”的邀约。
放学铃响前的最后十分钟,楚易观罕见地有些心神不宁。
铅笔在速写本边缘无意识地划动着,勾勒出的不是任何具象的形体,而是一团混乱的、充满力量的线条漩涡,像风,又像火。
他试图重新找回那种置身事外的超然感,将潘夏槃的行为也纳入“观察”的范畴——一个典型的多巴胺分泌过剩、行为模式直来直去的运动系少女样本。
但失败了。一想到她那句“没收了”和那个不容置疑的邀约,他的思维就无法保持冷静的线性。
那本速写本里,不仅仅有潘夏槃,还有李郁棠舞台下的剪影,聂清柰窗边的静默……那几乎是他整个内心世界的物理备份。
一种类似于“人质”被掳走的不安感,攫住了他。
铃声终于撕裂了沉闷的空气。楚易观几乎是随着最早的人流涌出了教室。
他刻意绕开了那条发生“碰撞事件”的林荫道,选择了绕道走一条更远的路。
这是一种近乎幼稚的规避行为,仿佛改变路径就能延缓与那股野火再次正面相遇的时间。
然而,就在他经过图书馆那扇巨大的落地窗时,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窗内,聂清柰依旧坐在那个光斑里,正微微侧身,从脚边那个印着猫咪图案的帆布包里取出什么。
是一小包猫粮。她熟练地撕开,然后俯下身,将颗粒轻轻倒在窗台外侧一个固定的、猫咪能够着的角落。
那只姜黄色的流浪猫适时地从灌木丛里钻出来,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腕,然后才开始低头享用晚餐。
整个画面安宁得像一帧被定格的电影镜头。阳光、少女、猫咪、书卷气,以及一种不动声色的温柔。
这与潘夏槃带来的那种充满攻击性的、燥热的生命力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
楚易观下意识地去摸胸前的相机,却摸了个空。他才想起,今天因为心神不宁,连相机都忘了带。
他只能站在那里,用眼睛贪婪地记录着这幅画面,试图用它来冷却内心被潘夏槃点燃的那份焦躁。
就在这时,聂清柰似乎感应到了窗外的目光,她抬起头来。
视线在空中相遇。
没有惊慌,没有躲闪。聂清柰的眼神依旧是那种朦朦胧胧的、仿佛蒙着一层水汽的安静。
她看着楚易观,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然后,非常非常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她的嘴角弯了一下。
那不是微笑,更像是一种确认。确认了他的存在,也确认了这种隔着玻璃的、无声的交流。
随即,她便重新低下头,目光落回摊开的书页上,仿佛他只是窗外一棵恰好路过的、无关紧要的树。
但楚易观的心跳,却因为那个几乎不存在的微表情,漏跳了一拍。这是一种与潘夏槃截然不同的“被看见”。
潘夏槃是强行闯入,而聂清柰,她只是安静地在那里,就让你觉得自己的存在,被她温柔地接纳了。
这短暂的插曲像一帖清凉剂,让他稍微平静了些。他深吸一口气,转身,终于朝着那个他既想逃避又不得不去的方向——田径场走去。
黄昏时分的田径场,被夕阳染成一片恢宏的金红色。跑道上,田径队的队员正在做最后的拉伸或进行放松跑。几乎不需要寻找,楚易观一眼就看到了潘夏槃。
她不在跑道上,而是在跑道旁的草地上,正进行着一组高强度的核心力量训练——平板支撑的变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