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门内挂锁这样朴实无华,而又实实在在的难题,或许才是真正的无解密室。
“啊,真是的。”高阳抱怨道,“说到底,他们家为什么要搞那么彻底的封闭装修啊,又是加装窗护栏又是挂u型锁的。我就没听说过有人身处自家的卧室还要上两道锁。”
“都是李学强最近请人新装的,就在得知徐兰的死讯后不久。据猜测应该和不太稳定的心理状况有关,他觉得有人想害他们一家,也曾多次对其他人这么说过。原本在煤矿的工作也辞掉了,因为再也忍受不了幽闭的空间——偷听我爸打电话时得知到的。”
“唔,如此说来很奇怪啊。”高阳沉吟一会,再度开口,“我们换个角度思考吧,关于凶手的身份,你有什么猜想吗?”
手电筒的光照不清他的脸,但我知道他此刻的表情相当阴沉。因为他的疑虑我也早想到了。
如此精巧而又难以破解的密室,很难想象是临时起意的凶犯仓促布置出来的。除了他近期进出过李学强家,提前做好了准备以外,很难想出其他解释。如此一来,嫌疑基本可以锁定在熟人作案的范围里了。而凑巧这段时间失踪了的李子桐,她的失踪原因很值得怀疑。
另外还有一点是高阳不知道的,那就是我从瘪四那听说的上一起案件的内情。如果“录像带杀人案”的凶手真的另有其人,那人肯定有音像店阁楼的钥匙,不然当时那种情况根本无处藏身。而曾有意偷取钥匙的我当然知道,自打阁楼失窃事件后,李学强换了新锁,时时刻刻都把新钥匙挂在自己的皮带上。除了李子桐和她的弟弟李天赐,外人想偷都无从下手。
不会的,她不是那种人。
思前想后,我还是没把自己的疑问说出口。高阳也默契地没再追问下去。
我们一起默默捣鼓了一会门锁,他突然一拍大腿,“差点忘了,昨晚回家时,遇上了一个奇怪的人。递出了一封信,让转交给你。”
“给我?”
“是啊,我也莫名其妙的。”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交给我。我用手电筒照着,正反面都查看了一遍,没有粘贴过邮票的痕迹,没有文字和盖章,没有
个性和事务性。就只是一个茶色的信封,用胶水封了口。
“给你这封信的人长什么样?”
“唔,男的,比我们大个几岁的样子。长马脸,瘦到快脱形了,其他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听起来像是郑坤,他的病好了?我心里一咯噔,匆匆撕开信封,从里面掉出一张照片。我借手电筒的光扫了一眼,大吃一惊,立刻把照片重新收入信封。
“里面是什么啊?”高阳好奇地问。
“什么都没有。”
“喂,你的态度很可疑哎。”
“总之你先别问了,明天再说。我有事,先回去了。”
说完,我头也不回的匆匆离开。高阳在身后的呼喊声越来越远。
我不敢在路上拆开信封细看,一路风驰电掣地骑车回了家。由于心有旁骛,在楼下停车时,我竟忘了抬头看一眼家里的灯是否亮着。
结果一开家门,迎接我的是母亲愤怒到扭曲变形的脸。
“不是让你一放学就回家吗?”她的声音尖锐到刺耳。
我在脑子拼命搜索能用的借口,但很遗憾,急切间一条也想不出。
“最近经历了那么多危险的事,结果你还……”
完了,要被痛骂一晚上了,说不定还得受点皮肉之苦。
但出乎意料的,母亲没继续训斥下去。她长叹一口气,“算了,你先去洗个手吧。还没吃饭吧?桌上有炸鸡和汉堡,再不吃就彻底凉了。”
我难以置信地望向餐桌,桌上真的放了一个印制有山德士上校半身像的外卖包装袋。
九十年代,以肯德基、麦当劳为代表的洋快餐刚刚进入中国市场。或许今天很难想象,当时这种连锁快餐店代表着潮流西方文化。对大城市的小朋友们而言,吃一顿肯德基相当于现在吃一顿高档西餐。还有年轻人选择在店里举行婚礼。而我们这种小地方的孩子则连尝尝味道的机会都没有,因为根本没有门店往二线以下的城市开。我就曾盯着电视新闻里厚墩墩的巨无霸汉堡流口水,想象着到底是什么味道。
我撕开纸包装,柔嫩多汁的夹心汉堡露出了冰山一角。犹豫片刻,不知从何下口的我决定从最外层的面包片开始,一层层的细细品尝味道。不知道确实是饿了,还是真正的洋汉堡确实好吃,就连冰冷又干瘪的面包片吃起来都无比美味,回味无穷。
“好吃吧?我特意从上海带回来的,排了好长的队呢。”
我一边点头,一边拼命把蔬菜和鸡肉夹层往嘴里塞。
“瞧你那吃相,”母亲笑了笑,“别急,以后你就要转学去上海了,经常可以吃到的。”
我停止了咀嚼,盯着母亲,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么,不高兴吗?”
我困惑地摇摇头,消息来得太突然了,根本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情面对,“为什么要转学,这里不挺好的。”
“一点也不好。”母亲像饭店停止营业般收起了笑容,“治安太乱。想想这两个月,你遭了多大罪。这样下去还怎么读书,怎么考大学。上海是国际化大都市,那里生活安全,学校教学质量又好。我这段时间就是专门去办你的转学手续的。”
“可我不想去。”
虽然平时一直嫌弃这个巴掌大的小城市,但真要我离开,心里确实舍不得。何况自己的家人朋友都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