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份那不勒斯的,面量加大点,其他不用了。”
李子桐紧抿嘴唇,片刻后才放松,“那我要海鲜墨汁意面,刚才推荐的和牛与牡蛎也各来一份好了。让你们的主厨帮忙选一瓶好点的红酒……”
我打断她的话,“等会儿还要谈工作的事,就别喝酒了吧。”
意面上桌后,我用叉子大把大把地卷起,风卷残云般几分钟就吃完了。其他菜完全没碰。李子桐只是象征性地动了几下刀叉,几乎没吃什么。
我看得出她有话要说,抢在前头开口道,“既然吃过了,我们还是聊聊如何合作的正经事吧。”
“时间有这么赶吗?”
“确实。和李导不一样,我是给人打工的,上头只批了两天的出差时间。今天算是浪费了一整天,再不加紧就来不及了。”
“能别用职业称呼我吗?这里没别人,用原来的称呼就好了。”
“抱歉,我早忘记小时候叫你名字的方式了。”
李子桐一时屏住呼吸,手托下巴呆呆看着我,细微的表情从她脸上遁去。好半天,她才恢复常态,从香奈儿手提包里取出一份封装好的a4文件,放在桌面上。
“这是我整理好的文件,包括剧本、演员表什么的。我不知道你们广告合作需要什么内容,按自己的想象把宣传剧照,预热期,宣发计划等资料也整合进去了,希望对你有所帮助。”
我拿在手上翻了翻,内容十分翔实,“劳您费心了,感激不尽。”
“这下不急着谈公事了吧?”
“嗯,确实不用了。有这份文件足够了,我这就出发往回赶,这个点说不定还有高铁。”
我把文件收进包里,开始穿外套。李子桐以压迫感十足的眼神瞪视了我几秒,叹了口气,凄然低下头。
“你就这么不想见我吗?”
“与个人意愿无关,只是工作太忙。”
她不应声,定定地注视桌面。而后重新抬起目光,“本想向你道歉来着。等饭吃到一半,气氛比较好的时候。那天波尔卡的招标会,我一开始没认出你。前一天拍摄到半夜,第二天又赶车,隐形眼镜忘戴了。你坐得远,一时没意识到是你。虽说确实不认同方案的理念,但就像你说的,bessisbess不小心说了影响你工作的话,对不起。”
“你直到高中都不近视啊。”
“高三那年,我不是放弃过一次大学的录取名额嘛。后来为了重新参与高考,我熬夜打着手电筒自学,不小心搞出了眼睛问题……总之投标会的事真的是巧合而已。”
“放心,那件事我也没太在意。反正最后也中标了,还多亏你帮忙说了好话。”
“那又为什么……”
“我怕继续待下去,一些不好的回忆又要复苏了。”
我从她的身边经过,手被握住了,“我知道过去的事让你很受伤,但给我点时间,可以向你解释的……”
我多少于心不忍,但回想起大一那年寒假的遭遇,心情又重新恢复刚硬。
“不必解释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反正也谈不上有什么美好回忆。”我没有看她。她终于放开手。
推开包间的门,我差点被迎面冲来的男子撞倒。
一瞬间以为遇上了什么匪徒,结果发现来者居然是副导演。
他没理会我,气喘吁吁地闯入房间,“我打了好多通电话,但你一直没接。”
“不小心调成静音模式了。”李子桐没回头,声音压得很低,“是剧组的事吗?暂时别烦我,明天再说吧。”
“我的姑奶奶,求你别抱怨了,大事不妙了!”副导演的五官拧作一团,“‘拂晓明星’被盗了!”
李子桐匆匆结账。这事我算是局外人,本想就此告辞。但副导演说事关重大,所有去过拍摄现场的人最好都回去沟通一下。想想也是,根据父亲传授的刑侦经验,身为临时外来人员的自己嫌疑重大,迟早会被当地警局叫回去问话的吧。无奈之下,我只好坐上他们的车重返片场。
有种既视感,像是又回到了发现密室尸体的那一天。自己被卷入了强有力的漩涡之中,变得身不由己起来。
路上,副导演一边心不在焉地开车,一边讲述发现珠宝丢失的前因后果。途经十字路口差点闯红灯,在李子桐的提醒下才猛踩刹车。
车头滑出路口的白色实线一米多远,就算这样也没打断他说话的势头。
“拍摄是八点半结束的。演职员还没全部离场,保安队
那群人就迫不及待封锁出入口,打开玻璃柜的锁,用专车把‘拂晓明星’王冠运走了。只剩剧务和美工组留在现场整理东西。”他神色焦躁,手指合着红灯读秒的节奏敲击着方向盘,“大概十点,剧务组的人核对物料清单时发现少了东西——王冠的仿制品,我们接下来拍其他戏时用来冒充的那个——从道具室的保管箱里消失了。”
“等等,丢的只是仿制品?”李子桐问。
“当然不是,那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先听我说完。”副导演在信号灯变色的刹那猛然把油门踩到了底,我不由自主的身体后仰,“我本来也没当回事,让他走正常报损流程。但随即想起麻烦了:那顶假王冠下周就有戏份要用,如果再订制时间肯定来不及。于是我赶紧给保安队的负责人打了电话,问那边能不能派一个人回现场,帮我们调取一下安保监控,看看能不能找到假王冠丢失的线索。结果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觉得事有蹊跷,把运输车辆叫停了,给装在保险箱里的王冠拍了照片,发给波尔卡那边的人鉴定。你猜怎么着?车里运的那个就是丢失的赝品,莫桑石仿制的,而真东西不知去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