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员赶来后,由一个女民警把孩子们先带回派出所休息。救护车也很快到达了现场,但此时留在现场的民警依旧没能把卧室的房门弄开。房门的钥匙找不到,硬撞也撞不开。从窗外观察,除了房门本身自带的简易锁以外,房间内侧还挂了一把u型铁锁。
他们也考虑过从破窗进入,但窗上的铁栅栏装得十分牢固,根本卸不掉。
最后只好去请锁匠。这一来又耽搁了半小时。锁匠到了之后,很快解决了房门的简易锁,门能推开一点缝隙了。但之后他对
内侧挂上的u型锁无计可施了。手头的任何工具都不可能穿过那条两三毫米左右的缝隙,接触到锁的钥匙孔。
警方只好去借调专用工具。临近下午时,他们终于合力把门上的螺丝钉敲了下来,卸下了一整扇房门。等待了很久的医护人员入内检查一番,告知没有抢救的必要,人早已死亡多时了。
“等等,”听到这里,我忍不住插嘴道,“也就是说,在他们撬锁进入前,屋内一直是密室的状态?”
父亲点点头,“没错,从外侧很难弄开房门。而且那把u型锁只有身处屋内的人才挂得上去。”
我一时忘记了自己所处的嫌疑人立场,兴奋起来。“密室”可是只能在侦探小说中才有的情节,没想到居然能在现实中遇上,而且是亲身经历。
“这么一来就奇怪了,凶手到底是如何完成作案的,难道他能隔着墙杀人不成?”我又想起了“恶灵诅咒”这个词,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可父亲却一脸不以为然,“凶手?哪来的这么一号人物。”
“可你刚才不是说……”
“我就没提到过凶手两个字。”他的语气有点不耐烦,“现实又不是什么侦探小说,遇上这种情况,肯定先怀疑是自杀啊。”
我听得目瞪口呆,随即意识到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已经确认是自杀了?”
“现在内部还没得出统一的结论。但就我个人的想法而言,肯定是自杀没跑了。其他人多半也是这么想的。”
根据目前的初步检查结果,李学强的直接死因应该是脖颈处的刀伤。由于划破了大动脉,出血量非常大。而造成这一伤口的凶器就落在床边的地上,是一把不常见于一般人家厨房的剔骨刀,刀柄上检查出了李学强的指纹。
向李天赐确认后,证实了刀是他家厨房原本就有的。徐兰是标准的贤妻良母,厨艺精湛。刀是她生前在本地百货商店买的,一套五件。其余四件都在厨房找到了。
除此之外,近期与李学强有过接触的人都证实他的精神状况很不稳定。终日酗酒,上班迟到早退。整个人都变得有些神经兮兮的,时常提起徐兰的死,说有厉鬼盯上了他们家,自己也活不长了。
“以他这样的精神状态,再加上是酒后,临时起意的自杀也很正常。”父亲分析道。
“但既然是酒后,他的头脑应该很不清醒才对。怎么可能完成从内侧挂好门锁后又自杀的一系列操作呢?”
“他刚回家时是醉得走不了路的状态,但不代表之后一整夜都不会醒酒。何况喝醉了的人很多只是表面装作迷糊,内心其实清醒得很。你还小,跟你说这些也听不懂。”
“那散落一地的录像带又怎么解释?”
“你说那些带子啊,应该是原本就堆放在房间里的,被他自杀时的动作弄乱的。调查徐兰那件案子时我们盘点过红帆音像店的账本,李学强签了音像店店面的转租合同,但并没把所有的碟片和录像带都留给新店主。而是选择暗中留下不少,屯在自己家里。”
我仔细想了想,很难再列举出其他疑点,但也不愿相信真相竟这么简单,“这些只是你的推测,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是自杀吧?”
“确实没有。但反过来讲,如果不是自杀,凶手究竟是怎么作案的?总不能真像新闻报道胡扯的那样,利用诅咒隔墙杀人吧。”
我灵机一动,“说不定是通过窗户呢。利用长棍之类的工具,把刀绑在尖端,伸进屋里。或是直接从屋外向里扔,飞刀那种。”
父亲摇摇头,“做不到的。窗上的铁栅栏相当牢固,也没找到被破坏过的痕迹。栅栏的空隙很窄。经过测试,作为凶器的剔骨刀只有刀尖可以通过,把手会卡住。”
“也许是拆开后,刀柄先留在屋内,再隔窗组装的。”
“刀是不锈钢,一体成型工艺的。”
“那说不定还有其他手法呢,推理小说里,密室杀人的手法总是千奇百怪的……”
“别在那瞎说了!”父亲突然提高音量吼道,吓了我一跳,“你有没有搞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啊?如果能确认是自杀并快速结案,就算你们真撬锁进了屋,也不会被当做凶案嫌疑人被拘留调查,这可是当前能想到的最好结果了。”
我盯着父亲的眼睛,不知道自己之所以发抖,究竟是因为屋里没开暖气,还是因为忽然明白了他的真正想法。负责审讯的粉刺脸也是这么想的,其他警察多半也一样。李学强的死因推断就像是一张拼图,眼下只缺了最后一小块——房屋大门究竟是谁撬开的。如果我和高阳能把撬锁的嫌疑认领下来,所有问题就都有了答案,拼图也就完整了。
可问题是,撬锁的凶徒另有其人。
“你觉得我们真是破门而入的?”我问父亲。
“我是说,假如。”父亲望着自己的手背,手背上长着很多蜷曲的汗毛。从眼神可以看出,他心中早有了标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