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刻,显然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赌局已然开始,筹码已然押上,赌桌周围虎狼环伺,纪氏正在暗处死死盯著她,等待著她露出破绽。
她只能贏,必须贏到最后!没有中途退场的资格!
宋承霽始终安静地等待著,月光將他侧脸的轮廓勾勒得异常柔和,他没有催促,仿佛无论她思考多久,他都会等下去。
良久,孟奚洲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转过头,迎上宋承霽的目光,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然后,吐出了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字:“晚安。”
说完,她竟直接站起身,拍了拍衣裙,转身朝著梯子的方向走去,动作乾脆利落,没有半分留恋。
宋承霽明显愣了一下,看著她骤然起身的背影,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失落,但却丝毫不追问,只是从善如流到:“晚安。”
月光下,孟奚洲离去的背影,似乎比刚才轻鬆了许多。
那重逢时仿佛背负著千钧重担的肩膀,此时微微缓和。
-
大年初二,本是家家户户走亲访友的日子,今天京城的热闹却远胜旧年,犹如热油里面滴入冷水,直接炸开了锅!
源头,赫然是那门庭若市的忠勇侯府!
一大早,忠勇侯府门口便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竟是赵珩前来提亲了!
昨日他得了孟奚洲的应允,本来想著回去与父亲的稟明的,但他想这个老古董定然会因为孟奚洲的身份而拦著他,到时候又是一番折腾,不如他先上门提亲,再让父亲知道,届时聘礼已下,纵然父亲气得吹鬍子瞪眼,可顾忌两府顏面,多半也只能捏著鼻子认下!
想到这,他不仅有些自得,他的小脑袋瓜怎么这么聪明呢?
他立刻风风火火地去寻媒人,谁知跑遍了半个京城,平日里那些能说会道、死的都能说成活的媒人们,一听是替他去向忠勇侯府的“孟奚洲”提亲,个个嚇得面如土色,脑袋摇得如同拨浪鼓!
问急了,便哭丧著脸告饶:“小祖宗您行行好,饶了小的们吧!那可是身负凤命的姑娘,是內定的太子妃人选!给您说媒的钱实在是有命赚没命,破坏天家婚事,是要掉脑袋、诛九族的大罪啊!”
赵珩气得跳脚,恨铁不成钢地大骂这些人鼠目寸光,胆小如鼠!
什么凤命太子妃?男未婚女未嫁,乾坤未定,万事皆有可能!这帮蠢材,送到眼前的金子都不敢捡!
他一赌气,心一横:罢了!求人不如求己!这媒人,少爷我亲自当了!
於是今日,他便迫不及待地上门提亲了,想著是过年期间,把场面搞得大一点,热闹热闹,就带著敲锣打鼓和爆竹来了。
他携著一眾人敲开了忠勇侯府的大门。
与此同时,侯府內院。
纪氏正心情颇佳地清点著今日要带回娘家的年礼,贴身大丫鬟修菊却脸色煞白、慌慌张张地一头撞了进来,大喊到:“不好了!夫人!出大事了!”
纪氏不悦地蹙起精心描画的柳眉,呵斥道:“放肆!大正月里的,胡说什么不吉利的话!掌嘴!”
修菊嚇得赶紧抬手轻轻拍了自己脸颊两下,连“呸”了三声:“奴婢该死!实在是门外有十万火急的要紧事!”
纪氏见她神色惊惶不似作偽,压下心头的烦躁,沉声问:“究竟何事慌成这样?”
“是靖国公府的那位小祖宗,赵珩少爷!”修菊喘著大气,“他带著一大堆人马,敲锣打鼓地……来向『大小姐提亲了!”
“什么?!”
纪氏手中那本密密麻麻写满礼品清单的帐册,“啪”地一声滑落在地,她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邪火猛地窜上头顶!
怪不得她今早起来便觉得右眼皮跳得厉害,心绪不寧!原来应验在此处!
这个杀千刀的赵珩!竟敢闹出如此荒唐之事!
纪氏气得浑身发抖,急匆匆地往外走,想赶紧打发掉门口那个瘟神!
谁知她刚走到门口,另一个贴身丫鬟修竹更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比修菊还要惊慌失措:“夫人!夫人!不好了!”
纪氏只觉得眼皮带著太阳穴突突狂跳,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让她手脚冰凉。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说!”
修竹扑跪在地:“承恩公府的那位关子义少爷也来向『大小姐提亲了!在门口遇见了赵小少爷,两人……两人打起来了!”
纪氏只觉得天旋地转,胸口一阵剧痛,猛地向后踉蹌了两步,若非身后的丫鬟眼疾手快死死扶住,她当场便能直接晕死过去!
侯府大门外,此刻已彻底乱成了一锅滚沸的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