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楠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所以不是直接施压,而是交换了信息。
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
然后姜楠干巴巴地附和了句:“啊,这样呀。”
陈云生望着她的眼睛,微微出神。
在和他人交谈的时候,他更喜欢注视对方的眼睛、表情,甚至是肢体动作,他需要用各种方法确定对方的态度,继而作出合适的决策,但姜楠很少盯着对方的眼睛。
她通常是平静而温和地注视着虚空中的一个点,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然后在对方说话时,默默点头表示在倾听或者认同这个观点——能得到她注视的只有她十分愿意亲近的人,显然,他不在其中。
“清除不和谐声音的最有效方式,就是从源头解决,拖延只会让问题复杂化。”陈云生移开眼睛,用一种平静而克制的语气陈述着。
闻言,姜楠慢慢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她大概能理解他的逻辑,也承认这是一种高效的方式。但她心里的不安和畏惧就是源于这种她无法掌控的、巨大的、能轻易定夺他人去向的力量。
皮特是活该。
可姜楠很难不去想象这种力量落在她身上后,她会得到的结局。
她低头看着岛台上的大理石纹路,声音变得更轻了:“我明白。只是……可能这种解决方式,有点超出我的日常认知了。”说完,她局促地笑了下,想要缓和气氛。
可她发现还是专注做饭比较容易转移注意力。
陈云生沉默地看着她的动作,时不时地搭把手,递上各种工具和调料。与此同时,他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她那份感激之下的试图隐藏却还是泄露出来的情绪。
一种因无法预测和把握他而产生的疏远与畏惧。
“嗯,”他最终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没有再就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接下来做什么?牛排需要煎吗?”
话题被轻巧地转开,这次短暂的几乎要触及核心的交谈就这样戛然而止。
“啊,对,我来就好。”姜楠连忙接过话头,心里却莫名地松了口气。
她宁愿面对滋滋作响的油锅,也不想再去触碰那些更深层的令人无措的地带。
两个人继续在厨房里忙碌,偶尔交流两句关于火候和调味的话,气氛似乎缓和了些,空气里的焦灼被牛排和蘑菇的浓郁香气取代,酱汁也在锅里咕嘟嘟地冒着泡,发出令人安心的咕噜声。
姜楠专注地盯着煎锅,以为这场稍显尴尬的午餐协作可以平稳结束了。
但陈云生突然开口问她:“所以,让你感到舒适的日常认知是什么样的?”
姜楠握着铲子的手一下就顿住了,然后她立即神色如常地继续翻牛排。
这问题来得突然,远远超过了他们以前恪守的安全范围。她下意识地想用没什么,或者是随口一说等类似的话语搪塞过去,可一偏头,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那些话就停在了舌尖,吐露不出来。
那一瞬间,他的眼神很平静,没有审视,没有压迫,反而带着一种纯粹的等待答案的专注。
称呼
姜楠低着头,用铲子轻轻拨弄着锅里的牛排。她的声音仍然很轻,但里面带着一种伪装出来的平静:“大概就是——事情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吧。努力会有回报,犯错会挨批评,解释有机会被听到,就算最后结果不好,至少过程是能够被理解的,能够大致猜测到它的走向的。”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慎重:“而不是……而不是完全无法预测,就像是在走一条陌生的夜路。没有路灯,没有手电,不知道自己哪一步会踩空,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走错方向。”
说完后,姜楠自己也愣了一下。
这些盘旋在她心底许久的模糊的不安,居然就这么轻松地说了出来。姜楠立刻感到后悔,她赶紧补充说:“我不是说您处理得不对!我知道您是为了解决问题,而且效果很好,我很感激!我只是…只是需要点时间适应。”
厨房里安静下来,只有食物烹煮的声音,还有更远处的、从街道上飘来的模糊车声。
陈云生没有立刻说话。他拿起旁边的水壶和杯子,倒了杯水,然后递给了姜楠。姜楠惶恐地接过杯子,含糊地说了句:“谢谢。”
她不敢抬头去看他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陈云生也给他自己倒了杯水。他抿了一口,神情如往常一般平静温和。
“我明白你的意思,”他缓缓开口,用一种比平常更为柔和的口吻说,“在你看来,我的方式可能有点简单粗暴,缺乏……温度,甚至开始害怕,有一天,我会采用同样的方式对待你。”
姜楠紧张地握紧了杯子,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但姜楠,在很多时候,尤其是在复杂的局面里,最快的解决方式恰恰是最直接的那一种。迂回,试探,解释,反而会给那些阴谋生长的空间,”他的视线落在杯子里的微微荡漾的水面上,“至于你担心的……”
他停顿一下,微微抬头看向她:“我也不是一个以制造意外为乐的人。我的行为模式,或许和你熟悉的不同,但并不是毫无逻辑,随心所欲的。你可以试着……相信我处理事情的底线,至少,我不会为了故意让你感到不安和难堪,而做出什么让你难以接受的行为。”
他的语速不急不缓,同时神情专注地望着姜楠。
在对话中,他没有否定她的感受,反而在耐心地引导她梳理眼前的一切,也尝试着给她提供另一种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