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何物。”他开口,声音因高热而嘶哑干涩,却异常平稳。
老太医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太子那苍白却冷静得过分的脸。
“一盆沸水,一把匕首在火上烧红,干净布巾,还有,烈酒。”
顾清淮淡淡吩咐,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去准备。”
“殿下,不可啊!此等险着……”下面的内侍骇然欲绝。
“去。”顾清淮闭上眼,不再多言,只那一个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与一丝厌世的疲惫。
老太医诚惶诚恐地退了出去,连同两个战战兢兢,手脚还算利落的老内侍,很快便将所需之物备齐。
炭盆被拨旺,匕首尖端在火焰中逐渐烧得通红。浓烈的酒气与炭火味混合在一起,压过了那若有似无的苦涩药味。
顾清淮挥退了所有旁人,只留那老太医与两名内侍。他自行解开了寝衣,露出那一片红肿骇人的肌肤。烛光下,那患处甚至微微隆起,表皮紧绷得发亮,透着不祥的紫红色。
老太医的手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那烧红的匕首。烈酒擦过皮肤,带来一片沁凉,随即便是那通红刀尖逼近的,令人窒息的威胁感。
顾清淮别过头,目光落在窗外漆黑的夜空,牙关死死咬紧。额际冷汗如瀑,他却一声未吭。
灼热的利刃触及皮肤的刹那,一股皮肉烧焦的糊味猛地窜起,伴随着极其短暂却尖锐至极的剧痛。他身体猛地一弹,又被两名内侍死死按住。
紧接着,便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脓血被强行引流的胀痛与释放感。老太医手法颤抖却还算精准,迅速以干净布巾按压引流,污秽的脓血顷刻间染透了布巾。
顾清淮仰着头,脖颈青筋暴起,喉咙里溢出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哽咽,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剧烈地颤抖着,眼前阵阵发黑。
整个过程并不长,于他而言,却漫长得如同熬过了一个世纪。
待那灼痛稍缓,只剩下一片麻木的,带着钝痛的虚空感时,他才仿佛找回了一丝力气,脱力地瘫软下去,气息微弱,眼神涣散。
老太医匆匆上了金疮药,用干净软布包扎妥当,又喂他服下早已备好的消炎退热的汤药,这才带着满手血腥与冷汗,踉跄着退下。
屋内重归寂静,只余浓重的血腥与焦糊气弥漫不散,混杂着烈酒的辛辣。
顾清淮独自躺在狼藉的榻上,胸口缠着厚厚的白布,依旧隐隐作痛,那高热却似乎真的随着脓血散去而消退了些许,头脑不再那么昏沉。
他缓缓侧过头,看着地上那盆染着污血的水,和丢弃在一旁的,沾满脓血的布巾,胃里一阵翻搅,却连呕吐的力气都没有。
一种巨大的,彻骨的屈辱感,如同寒凉的潮水,缓缓漫过四肢百骸。
他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将自己最不堪,最污秽的一面,剖开于人前,用最野蛮的方式,换取一丝苟延残喘的可能。
为了什么,为了这太子的虚名,为了那遥不可及的皇位,还是为了,腹中这个同样流着肮脏血液的孽障。
他闭上眼,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