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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回（第2页）

这些东西，或许永远用不上，但有备无患。

库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个小内侍探头进来，低声道：“陆姐姐，殿下唤您。”

陆参商迅速合上箱盖，锁好，面色恢复一贯的平静无波：“知道了。”

她起身，理了理衣裙，走出库房。门外夜风扑面，带着寒意。她下意识地拢了拢衣襟，走向那灯火通明的太子寝殿。

……

窗外，风声更紧了。漠北之行迫在眉睫，东宫之中弥漫着一种临行前的肃穆与忙碌，然而这忙碌之下，却潜藏着太子日益焦灼的不安。

顾清淮端坐书案前，面前摊着北境舆图与一众官员名录，朱笔悬停良久，却迟迟未能落下。孕晚期的身子愈发不听使唤，腰背酸痛难忍，久坐便是煎熬。更兼腹中孩儿似是感知到即将远行，胎动得格外频繁剧烈，顶得他五脏六腑都似移了位，呼吸都带着窒闷的沉重。

陆参商走了进来，目光不经意扫过他因久坐而略显疲惫的眉眼，以及那无意识按在腰后的手。

他试图凝神于政务，思索漠北局势与可用之人，可注意力却难以集中。胸口那处虽有着柔软中衣的庇护，胀痛依旧隐隐传来，提醒着他身体持续不断的变化与不堪。心神一涣散，便又不由自主地想到那漫长的旅途，想到漠北苦寒，想到生产之期的临近，想到一切未知的凶险……

一阵强烈的反胃感毫无预兆地涌上，他猛地侧身干呕起来，喉间火烧火燎，却什么也吐不出，只余酸水灼得嗓子生疼。眼前阵阵发黑，额角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

一只素手无声地递过一杯清水，水温恰到好处。

顾清淮喘息着接过，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的。他闭着眼饮了几口，勉强压下那阵翻江倒海。温水入腹，非但未觉舒缓，反引得那躁动的胎儿又是一阵拳打脚踢，痛得他闷哼一声，手中杯盏险些脱手。

陆参商适时接回了杯子，另一只手却极自然地，隔着衣料轻轻按在他那紧绷如石的腹侧，力道适中地揉按起来。她的动作熟稔而平静，仿佛只是处理一桩寻常公务。

那恰到好处的按压奇异地缓解了些许痉挛般的痛楚。顾清淮身体一僵，下意识地想挥开这过于亲密的触碰，那难以言喻的舒适感却让他浑身乏力，竟生不出推拒的力气。他只能紧绷着身体，任由那带着微凉温度的手在他腹间动作，耳根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热。

他睁开眼，恰好撞见她低垂的眉眼。烛光下，她神色专注，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够了。”他终究还是哑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

陆参商立刻收手，退后一步，垂首而立，仿佛方才那片刻的贴近从未发生。

顾清淮深吸一口气，试图重新聚焦于舆图之上，目光扫过一处关隘名称，正欲提笔标记，腹中猛地又是一记重踢，痛得他手腕一颤，朱笔脱手，“啪”地一声落在舆图之上，殷红的朱砂顿时污了一大片紧要地形。

看着那团刺目的红污，顾清淮瞳孔微缩，一股无名火混合着无力感猛地窜起。他猛地一挥袖，将案上笔墨纸砚尽数扫落在地。

“废物！”他低斥一声，不知是在骂那不受控制的身体，还是在骂这束手无策的自己。

碎裂声在寂静的殿内格外刺耳。墨汁溅染了他玄色的袍角，也溅上了陆参商素色的裙摆。

她却并未惊慌退避，甚至未曾低头去看那污渍，只是静静上前，取过备用的湿帕，先是递给他擦拭手上沾染的墨迹，而后才蹲下身，默不作声地收拾起满地狼藉。

顾清淮看着她沉默忙碌的背影，看着她裙摆上那点刺目的墨痕与她悄然蜷起的手指，胸中那团邪火像是被戳破的气囊，倏地泄了，只余下满腔涩然的空虚。

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发觉喉间干涩，一个字也吐不出。

最终，他只是疲惫地闭上眼，将身体重重靠向椅背，手掌无意识地覆上那依旧躁动不安的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