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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回（第2页）

直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顾清淮才敢缓缓吐出那口憋得胸口发疼的气，整个人虚脱般松垮下来，靠在粗糙的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息，浑身早已被冷汗浸透。

痛楚暂歇的间隙，短暂得奢侈。他趁着这片刻清明，艰难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试图让那沉重下坠的腹部稍舒服一些，却只是徒劳。铁链的长度限制了他所有的行动，他连想要蜷缩起来减轻痛苦都做不到。

无助感如同潮水，灭顶而来。

他闭上眼，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黑暗中，所有感官都变得异常清晰。能听到窗外呼啸的风声，能闻到空气中灰尘与血腥混合的气息，能感受到身下粗糙的地面，更能清晰地感知到体内那生命急于挣脱束缚的，越来越强烈的力量。

每一次收缩都来得更猛，间隔更短。那痛楚不再局限于腹部，而是向下蔓延，深入骨髓，牵扯着腰背，如同要将他整个人从中间劈开。

他艰难地调整呼吸，试图用以往看过的零碎医书记载的方法缓解，却收效甚微。这具身体早已在连番折腾下元气大伤，又是头胎，产程显得格外艰难。

他死死咬着牙，汗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混着之前干涸的血迹，滴落在尘土之中。反缚在身后的手腕早已被铁链磨破，渗出的血染红了镣铐内缘，他却浑然不觉。

所有的意志力都用来对抗那几乎要摧毁他神智的剧痛，以及那随时可能冲破喉咙的哀鸣。

时间在剧烈的痛楚与短暂的间歇中缓慢流逝。昏黄的灯火将他因忍耐而扭曲的面容照得忽明忽暗。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裳，冷热交加，让他止不住地颤抖。

偶尔有看守的脚步声从门外经过，每一次都让他心脏骤紧，全身肌肉绷得死紧，连那肆虐的宫缩都仿佛被这极致的紧张暂时压制，待脚步声远去，才又以更汹涌的姿态反扑回来。

他在这种周而复始的剧痛与恐惧中煎熬着，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东宫那冰冷的耳房，看着她跳下寒池寻锁的背影；又仿佛置身于山洞之中，她手下用力推按，金针刺下时的决绝；最后，却总是定格在她转身离去，消失在黑暗中的那一刻。

恨意与绝望交织，如同蛀虫般侵蚀着他最后的力气。

“呃……”一声极低极弱的呻吟终于还是从齿缝漏出，带着无法言说的痛苦与无助。他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被缚的双腿，试图找到一个能稍微缓解那迫人坠痛的姿势，却无甚作用，反引得铁链又是一阵令人心烦的乱响。

时间变得模糊而漫长。不知过了多久，是一刻，还是一个时辰。烛火渐渐微弱下去，光线愈发昏暗。

在一阵尤其漫长剧烈的痛楚终于暂缓时，顾清淮几乎要虚脱过去。他靠在墙上，脸色白得透明，唇瓣被咬得血肉模糊，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

就在这时，囚室的门锁，又一次发出了轻微的响动。

顾清淮猛地睁开眼，眼底瞬间布满惊悸与戒备，身体下意识地想要蜷缩起来，却被铁链无情地拉回原处。

门被推开，陆参商端着一碗简单的饭食，走了进来。

她的目光落在顾清淮身上，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眼前的顾清淮，比方才更加狼狈。发丝凌乱地黏在汗湿的额角脸颊，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唇上带着明显的伤痕和血渍。他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连带着那沉重的锁链都在微微颤抖。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浑身透着一股极致的虚弱，却又绷紧得像一张即将断裂的弓。

尤其是那双眼睛。看向她时，里面不再是纯粹的恨与讥诮，而是混杂了巨大的痛苦，恐慌，以及一种近乎野兽般的，被逼到绝境的警惕与防御。

陆参商的心口莫名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