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不先给个警告吗?直接开打啊?”岑安看得呆住,“贺时洄一直这么勇吗?”
“不知道,好像不是他……”江烬锁着眉,手指飞快地操作着探测器面板。
刺眼的光芒中,他们面前是另一列劲头凶猛的战机,机型轮廓前卫流畅,像敏锐凌厉的鹰,覆盖着深色迷彩的涂层。有几架迅猛上前,以半包围地姿势绕飞于他们周侧,机翼下挂着的航炮毫不拖泥带水地击向莘讯战机。
“是神权军机,随影回来了。”江烬脸上闪过喜悦,忽然,笑容僵在嘴角,“随影……”
莘讯战机全部陨落的时候,他们的飞行器动力也彻底消耗殆尽,全凭神权战机延伸出的钢丝吊着。
舱门处传来响动,一架战机同他们在空中对接。江烬走过去,按下按钮,舱门缓缓升起,门外是一道短短的廊道,身着黑色战术服的高大身影侯在那里,伸出一只手臂,让江烬扶着过去。
江烬站住脚,举止犹疑,最终什么也没说,推开随影径直走去。
随影的手臂悬在半空,明显一怔。
岑安将他们微末的动作尽收眼底,满腹疑惑。直到随影摘了盔帽,眼风如刀地扫向岑安:“愣着干吗?过来啊。”
“岑安,到我这儿来。”江烬仿佛终于想起岑安,回过头朝他伸出手。
随影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转身走回去。
岑安疾步跟上,刚抓住江烬的手,只见副驾座位后探出一颗脑袋,冲随影嚷嚷道,“你看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我骗你了吗?还不赶紧给老子松绑?!”
“贺韶?!”岑安一看到他,从心底生出一种喜悦。
贺韶却恰恰相反,仇恨地瞪着他,岑安毫不怀疑他但凡再靠近贺韶一点,贺韶的口水就会吐到他脸上。
贺韶整个人是被塞进座椅里的,膝盖贴着胸膛,被一根皮带捆得结结实实,手腕也紧紧拷在车座上,脑袋耷拉着,像只淋了雨后筋疲力尽的小狼狗。只是一看到岑安,又来劲儿了。
“随影你个畜牲!你他妈赶紧放开我!老子快丢死人了……”
随影不惯着他,撩起他的T恤往他嘴里一塞,整个世界顿时安静了。
岑安紧靠江烬,递过去一个同情的眼神,到了贺韶眼里又成了挑衅和炫耀,气急败坏地“呜”了一声,别过脸装死。
随影站在莹绿色的三维操控面板前,指挥完队伍,又对着嘴边的通讯器安排:“用不了多久,莘讯还会派人来,神权断后,让教堂撤得再远些,我们会全速追上来。再调一列军队,势必守好教堂之上的空域,十五分钟后我会把教堂定位发给你们……时间?”
随影扭头,问岑安和江烬:“你要跟贺先生聊多久?”
“呃,不知道……大概,一晚上?”
随影点点头:“按二十小时部署。”
“烬哥?”岑安看着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你怎么不说话?”
江烬闻言叹了一声,“我在思考。”
“思考他吗?”岑安看向随影。他已经坐到了主驾驶位,遣散其他战友,载着他们沿着远海飞去。随影没有一丝表情的脸,被光板的阴影斜切过鼻梁,轮廓分明的五官和冷酷神情,仿若无数次从寒风的试炼中大胜而归。
“想问就问吧,烬,”随影突然笑了一声,偏了偏头,“从前,我们多么亲密无间啊,现在连说句话都要犹豫了吗?”
“你刚才,毫不避讳地让我听到你下达的指令,是什么意思?不继续伪装了吗?”江烬看着他,缓缓道:“我从前怎么不知道,你跟贺先生走得这么近?”
江烬将“贺先生”三个字咬了重音,他可从来不这么称呼贺时洄。
“你终于察觉了,烬。其实有时候,我挺希望你早点知道的。”随影顿了顿,“但我永远都不会害你,今晚就算没有贺先生指示,这种情况下,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出手助你。”
“不是贺时洄指示……那你打算编个怎样的理由,解释你此时此刻的突然出现呢?”
“我无话可说,不想再对你撒谎。”随影注视着眼前无尽的夜空,一直都没有回头看他。
“你当然不会害我。但你跟他们一样,会欺骗我。”江烬声音发涩,表情却渐渐平静。
岑安抓住他的手,发现抖得厉害。这两人的对话,岑安没怎么听懂,却明白江烬此刻的反应,是一种被最信任的人深深背叛后的心痛感。
贺韶嘴里的衣料已经吐出来了,却不敢吱声,乖乖地缩在副驾座位里,瞪着旁边人。舱内静悄悄的,岑安通过江烬的脉搏,感知到他的心跳。
江烬声音平静道,“你什么时候,被贺时洄收服的?”
“收服?呵……我从来都是啊,烬,”随影腾出双手,点了支烟,残忍道,“我无非就是冒着生命危险救过你几次,你对我的信任就此根深蒂固。我很早就想告诉你事实,可我怕伤害你。你其实很脆,烬,你是瓷做的。”
江烬闭上眼,再睁开时,是令人为之一怔的冷静。
“可你舍身救我,是事实。”他说,“无论如何,影,我们友谊未尽,我们还是朋友。”
随影没答话,默默将烟吸到尽头。他知道,江烬说出这种话,显然是放弃了什么。权衡利弊之后,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继续做朋友,无论对谁都是最利的选择。
江烬放弃的,或许是对自己最后一点儿期待,友谊未尽,但不再如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