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她百无聊赖地垂下手,朝宴会厅里望过来。
五条喉头滚动,没能及时挪开目光。
说不清是期待还是排斥,但是他预想的那一瞬间视线碰撞,并没有到来。
牧野懒洋洋立着,眼神轻飘飘地掠过落地窗里的一切。
像掠过侍从、餐食、高脚杯和香槟一样,波澜不惊地掠过了他。
他想起来,宴会刚开始,寒暄打招呼的时候,他还歪了歪头,假装完全不记得她了。她也只是点了点头,一直垂着眼没看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五条悟的大脑转得太快,眼前不自觉涌起了牧野出现过的所有画面。
自她毕业那天起,在此后寥寥无几的几次相遇中,牧野再也没有和他对视过了。
雪地在月光里发亮,灼伤了他的眼睛。他转过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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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地知替五条悟挡下了所有的酒,七倒八歪地走了过来。“五条先生,凌晨你还有任务,要不要先回……”
他看着五条悟手里空了的酒杯,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槟味,却没敢质问他做了什么。
因为五条先生的表情,看起来很像,弄丢了一样很珍贵的东西,却在假装若无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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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门疆里是很无聊的。
不知名的尸骸堆积成无边无际的山海,黑青的怨气在山海里升腾。
睁眼闭眼都没有差别,五条悟一腿屈膝,懒洋洋躺在骨骼的小山堆上,休息,又思考,休息,又思考。
他脑中闪过很多画面。
夏日蝉鸣聒噪的操场是最常出现的场景,但阶梯上的景象五花八门。一开始坐着一个人,然后是三个人,随后又变成了两个人。
后来,变成他各色各样的学生。
他常看见牧野未来低着头,一个人坐在那里。
他又回想起他进入涩谷站之前,牧野未来那眼神躲闪、支支吾吾的样子。
她到底,有没有背叛他?
如果她真的背叛他了……如果当年他没有把她推远,她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做呢?
如果他把她留在他身边,她是不是会……
他弹动着眼罩,三番五次果决地制止自己脑袋里的“如果”。
这个世上没有“如果”,他也不会为此贪恋。
现在他的思考似乎完全没有意义了,甚至显得可笑。没想到“庸人自扰”这个词,有一天也能用在他身上。
这么多年,她从头到尾都在隐瞒,她骗他这,骗他那,她的所谓的“被放弃的失落”,十有八九也是假的。
——她有没有把他看做老师?
明明是他自己想问的,却又觉得没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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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可能是做得不对吧。”五条悟坦然承认:“——如果牧野酱真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弱者’,我会这样承认的。”
因为这意味着,他们的渐行渐远,是由他导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