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正好抬起眼皮看著她。
深邃的眼底不再像昨晚那样盛气凌人,流溢著黯哑的光彩,沉沉地透出几分倦怠。
“程熹微,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他轻声开口,声线低哑。
程熹微眼神一闪,拿著火锅底料的手微微一颤,东西就直接掉进了垃圾桶。
她慌乱地收拾好厨房,眼神飘忽地看了看天色,准备回房拿行李,侧身经过苏念的时候,却被他扣住手腕。
“你一定要走?”
两个人距离极近,他温热的气息氤氳在她额头,只让她觉得眼前一阵阵眩晕,浑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抽走一般,脚底发软,连他手心的温度都让人觉得灼烫不已。她垂下眼瞼,掩住自己的慌乱,抿唇“嗯”了一声。
良久,苏念才放开手,她就像窒息已久的人突然得到新鲜空气一般,迅速离开他身侧,大口呼吸。
等她拿著行李再出来,客厅里的灯依旧亮著,只是苏念不在了。
她环顾了一圈这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屋子,餐桌、茶几、沙发、酒柜,都是她生活过两年的痕跡,还有那个她专属天地的厨房……
她垂下眼,没再多看,放下钥匙转身就走。
苏念听著她艰难地拖出行李箱,在客厅停留了片刻,钥匙放在茶几上一声轻微的“叮噹”,接著门开,门关,电梯“叮”的一声响,接著是下行的声音。
他立在阳台上,看著程熹微再次出现在视线內,还是穿著刚刚的白色t恤牛仔裤,一手一个行李箱,大概是行李太重,拖得有些困难。
到了地铁口的时候有人过来帮忙,两手一左一右地接过箱子,她受宠若惊地跟在后面,大概是在连连道谢。
很快,她瘦小的身子钻进地铁站,再也看不见。
六月的早晨,空气很清新,天亮很早,没一会儿阳光已经触到阳台一角,阳台上的小们竞相伸展娇嫩的蓓蕾,还夹带著凌晨没有消散的夜露,不时有鸟儿飞过,嘰嘰喳喳热闹极了。楼下的麵包房也开始工作,飘来阵阵巴黎街头特有的香味。
苏念入定一般站著,看楼下的行人渐多,每个人都匆匆忙忙地衝进地铁站,有人拿著报纸,有人拿著麵包,有人提著公文包,下楼梯时都和程熹微一样,头都没回。
中午太阳变得热辣,楼下的咖啡馆开始有人光顾,食客们一对一对地在露天卡座上坐下。有人窃窃私语,有人放声大笑,waiter端著盘子忙碌地穿梭其中,直到下午,这些食客换成喝著下午茶晒著太阳的另一拨人。
地铁口又重新热闹起来,早上匆忙离开的那些人,又匆匆忙忙地回来了。
只除了程熹微。
他转身回到屋子里,程熹微的房间已经空了,贴满墙壁的法语单词都已经撕下,五顏六色的床上用品都变成一色的白。书桌上堆满的书消失不见。只有那幅从来掛在墙头的油画,一动不动地俯瞰著整个房间。
空荡荡的房间。
他回到客厅,坐下。
阳光已经改变了方向,透过玻璃窗子倾斜过来,落了一缕在他肩头。
他突然想起父亲下葬完的那个下午,也是这样阳光明媚,他的家人们穿著一色的黑色衣裳,回到这里后一一拥抱他,亲吻他,安慰他,用怜悯的眼神瞧著他,接著转身擦掉泪水。最后爱玛送他们下楼离开,这里就剩下他一个人。
和现在一样,他坐在沙发上,一缕斜阳落在肩头。
屋子里没有任何声响,死一般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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