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宋凛生似想到什么一般。
他骤然回首,从贴梗海棠上收回的目光牢牢地锁在了文玉身上。
若有一日,小玉也会……
宋凛生忽而收住心思,不敢再往下细想。
一时间,二人皆是静默着不出声,莫名的沉寂周遭四处环绕。
不多时,姗姗来迟的穆大人也迈步到了文玉二人身边,“文娘子久等了——”
文玉面色沉重,没有半分嬉闹的心思,她左右环顾一眼宋凛生和穆同,复又仰面望着同知院的牌匾。
“那日在此处你们提到过的,贾大人有一面菡萏出水的屏风是不是?”
她话虽然问着宋凛生和穆同,可她心里记得清楚、脑中也想得分明。
那日宋凛生称洗砚去了贾大人的卧房,取一面屏风。经穆大人证实,其上的绣面正是菡萏出水。
“是。”穆同应声,“此事府中众人恐怕都略知一二。”
宋凛生垂眸看着文玉,她眼中闪烁着细碎的色彩,忽明忽暗的却不似有半分喜悦。
文玉沉默半响,她心知肚明只要跨进这个院子,一切便能水落石出。
关于宋伯所说的话,能得到佐证。
她与宋凛生的猜想,能加以核验。
可真当她到了同知院的门槛前,却又不敢随意迈出这一步了。
真真假假,是是非非,果然并非就是简单的非黑即白。
师父说得对,对于这世间的论道,她还有得参呢。
“进去罢。”文玉语罢,率先迈出了步子。
宋凛生和穆同也并未多做停留,抬脚紧随文玉进了同知院。
一只脚刚跨进院门,文玉便叫眼前的布置惊艳了三分。
正堂上头檐角高低勾连、一对脊兽端坐其上,宽阔的屋梁便能看出正堂的宽敞明亮,比起宋凛生的知府别院也不遑多让。
正堂的大门敞开着,正露出内院的六扇镂花楠木门,叫文玉等人站在院门槛上便能瞧见主屋里的那一面绣着菡萏出水图样的蜀绣屏风。
如今并非夏日,也还未到菡萏盛开的时节,可精湛的绣工衬托着,叫那朵朵莲花,似乎真要开出屏风之外来。
文玉屏息凝神,似乎只要她一松口,便能嗅到满院荷香。
她步履坚定、面色沉静,一步一步向内院走去。
不多时,那菡萏出水便到了文玉眼前。
“约莫就是这幅。”一侧的穆同收了扇,仔细观摩着屏风上的绣面。
宋凛生抬步在屏风四周转了一圈,沉吟道:“正如洗砚所说,这面屏风确实是翻修过,只是不知……”
文玉静默地垂手而立,她的目光在屏风绣面上一寸寸扫过,不放过任何角落。
那屏风下首的横栏上,一块陈旧的拭尘帕随意地搭在上头,从那色彩和磨损程度来看,应是原主时时捏在手中,用以打理屏风的。
是……阳生吗?
文玉猜测道,约莫是阳生罢。
她抬手从屏风的绣面上拂过,感受着丝线在指腹之下游走的顺滑和顺畅。
忽而,一道小小的凸起,拦住了文玉的指尖,也停住了她手上的动作。
文玉收回指尖,看着眼前的菡萏绣样。修整这面屏风的人绣工了得,若是只用肉眼观之,几乎看不出任何异样。只有在肌肤滑过之时,带起的些微触感,让文玉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平整之处。
“宋凛生,穆大人,你们来看。”说着,文玉退开两步,让出身后的宋凛生和穆同。
他二人闻言皆聚集上去,仔细地端详着绣面。
极大极盛的一朵九瓣菡萏,开在花红叶绿的池塘之中,实在是千娇百媚、尽态极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