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玉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似决堤的洪水一般倾泻而来。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她其实也是害怕的,害怕血腥,害怕嘈杂,更害怕宋凛生会真的有事。
这一切难道不就是她的疏忽造成的吗?她怎么能说自己没想到呢?
从一开始宋凛生便是波折不断、祸乱横生,先是受贬江阳、远离上都,后又数次遇险。
上山平地摔,过河水里埋。
她原本只当是他时运不济,可如今看来,却是太过巧合了些。
直至今日,宋凛生不过是去河堤上巡个防的功夫,竟能伤重至此。
又该怪谁呢?
放风筝的孩童?无人看守的吊车?还是在工场中忙碌不已、无暇兼顾的衙役?
蝴蝶振翅,犹能引起一场海上风暴,今日这般混乱的场面,更是造就了难以挽回的结局。
似乎每个人都没有错。
因为,真正的罪魁祸首是不在场的她。
文玉眼睫颤动着,却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自她折断宋凛生的寿元枝起,宋凛生的命格便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变化,他所承受的灾厄,其实皆是她一手造成的。
若不是她,宋凛生今日便不会遭难。
文玉的指尖轻动,抚上宋凛生的腰腹。
微冷的皮肤之下,是线条紧实的肌肉。
文玉忽然有些崩溃,她一直知道宋凛生怕她说他瘦弱,因而有在勤勉锻炼,才有今日这样的身形。
他如此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可她却对他疏忽至此。
是她的错,她不该放宋凛生一个人去巡场。
文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全力抑制住自己翻涌不定的心绪,将周身的灵力调至掌心,而后极轻柔地抚过宋凛生的面颊。
从前都是师父挡在她前面,这一次她要同师父那般,挡在宋凛生前面。
“是我的错,宋凛生。”文玉一面用灵力滋养着他的心脉,一面动手为他拭去伤口的血渍,“若是你醒着,定然又要说‘小玉不会有错’。”
似乎能想到宋凛生说这句话之时的神情,必然是眉眼含笑、蓄满温柔的样子。
想到此处,文玉也不由得勾起唇畔。
“但是这次不许和我争了,是我令你的命格一直在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势如破竹、不可阻挡。”
宋凛生的伤口被文玉淡青色的灵力笼罩着,总算是血色淡去、开始有了凝结、愈合的迹象。
“可我,偏要阻挡。”
似乎下定某种决心,文玉双唇紧抿,目光深深地盯着宋凛生沉静却又不安稳的睡颜。
文玉小心地擦拭着宋凛生的前额,将那些污浊与碎石一一挑去,看着他恢复如初的精致眉眼,文玉微微笑道:
“宋凛生,其实那天在田埂上我说了假话。”
想起那日宋凛生和她在雨中的田埂上你追我赶,就像是……梦一场。
文玉咬咬下唇,看着眼前似乎陷入沉睡的宋凛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忽然说:“我说的是‘你别说话’,可我私心里却希望你说的更多。”
想起那日她在前头冒着雨飞奔,宋凛生亦是毫不拘礼地紧紧地追在她身后,文玉不由得勾起唇畔。
“宋凛生,我喜欢听你说话。”
若是他醒着,听到自己的话应该会开心吧……
文玉的笑意染上苦涩,忍不住摇了摇头,她在想什么呢?
宋凛生伤重至此,又怎么可能会醒着。
文玉吸了吸鼻尖,勉力将泪意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