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人的嘴巴比鸟的直肠还管不住。
几位风纪委员梳着如出一辙的飞机头,背着手,站在二层围栏的外围。但他们也是会交头接耳的学生,肩负的职责仅仅只是监督,避免人多闹事,不会插手观众的纪律。
于是,跑来充当裁判的体育老师硬是把哨子都吹出沙哑的尖响,赶羊群似的,挥着手驱赶大半晌;甚至破口大骂好几下,才让四面八方的学生学会安静,并且往后退,让出足够的比赛空间。
队长掷硬币,决定先手顺序。
三中先发球。
我们整队。
隔着中央一面灰白色的旧网,两支队伍排好横队,站在各自的场地上。我望见对方二传仍然直直盯来的眼睛,时间仿佛在某些晦涩的角落打乱到半年前。下一秒,身旁的队长领头鞠躬。
我随之弯下腰。队友与对手一齐异口同声地行礼。
“请多指教——!”
十几道不同的人声拔地而起,在空气中相撞而震颤。接下来则是乱中有序的脚步声。选手跑向在赛场上属于自己的站位。裁判老师坐在高处,左右一看,拿起挂在脖颈间的哨子,重新咬到嘴里。
哨音划响。
我站在最后面,瞧见右前方的小千深吸一口气。她声如洪钟地喊:“好,来吧!”
话音未落就被一旁的万里同学往后背盖了一巴掌。
“别喊那么大声!”
“好痛……”
“小千,好好笑。”这是十原。
再看左前侧,阿守前辈面露无奈地笑了两声。
状态不错。
我放下心来,旋即沉下一口气。集中注意力,放眼望向网的另一边。
丑三中第一个发球员……
偏偏是她啊。
拍皮球般的咚咚声响震出周围几缕闲言碎语。身穿深红色队服的少年人调好手感,便两手拿稳排球。裁判尚未吹哨。在唯有心跳声围绕的空隙里,对面的二传手——阿鹰——也就是去年联赛用发球得分最多的对手,一张年轻的脸庞毫无表情。
当时输球,许多人都说自我安慰没关系。
这句没关系背后的理由很多,千条万条,可总有一条是“那个二传的发球根本没法接”。
而现在,那个二传的目光专注得不可思议。它不偏不倚,穿过并盛的前排,定定落到我的身上。
不出所料。
一开场的发球,就那么大大咧咧地瞄准防守能力最强的自由人。这是一次风险收益成正比的挑衅与试探,的确是对方能做得出来的策略。牧野前辈在后排一起准备接球。想必她也意识到这一点,稍一侧头,余光隐约向我瞥来。
我扎稳下盘,同样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
直到一声短促的发球哨乍响。
对方把排球抛向半空。那是完全利落、迅速又流畅的姿态,紧随着两步助跑跟上,她毫不犹豫地高高起跳,张开的双臂如同拉满一张蓄势待发的弓。
一瞬间,我听不见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