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难免有点意外,眨眨眼。
“因为能让全场沸腾的,”我说,“不是进攻,是救球。”
教练拿起红色的薯条盒,抖了抖,咬起一根的样子像叼烟。
“这句话是谁跟你说的?”她问。
我一顿:“……小学,教我打球的老师。”
她没有再应声,不置可否地看着笔记本。
忽地,取餐台传来叫号的呼唤。我翻开手掌,看了眼被捏得有点泛皱的小票,站起身,朝对座的人垂得低低的脑袋一笑。
“教练,那我先——”
“我问你。”
从始至终,青年都没有抬起头。她嗓音稳重,嘴里炸得金黄的薯条微微一抖,后窗玻璃剔透,折射出正午火辣辣的太阳的白光,金属似的,嚓,给薯条尾巴点了火。
她说:“上次练习赛,对手拿下最后一分的一瞬间,你不在场上。那时,你在想什么?”
-
“……‘很难过,等下次能够站到场上之后,我会努力做得更好’。”
眺着并盛町寂寞的夜幕,我沉声道,“教练还是没说什么。我看不见她的表情,也不知道她的想法。但后来一想,也许我早就被看穿了。因为,我当时真正的第一反应是,‘果然输了啊’——这种,隔岸观火的,事不关己的糟糕想法。”
身旁的人安静地倾听。
我两手握着牛奶盒,放在大腿上。发呆般缄默几秒钟,才又开口。
“去年联赛,我们输给丑三中后,教练就辞职了。不,这么说并不准确。教练她是没有拿工资的,只是受人所托,来带我们打球打一阵子而已。经理和我想要尝试劝她回来,一直没有成效。”
山本同学说:“原来如此,从那之后排球部就没有教练在带了吗?”
我说:“是的。毕竟监督老师不会打球。在根津老师之前,原先的监督并没有对社团很上心,但至少不会闹出那些事。可他也离职了。”
山本声音模糊地接茬:“然后根津老师就上任了。”
我凝重地点头:“他觉得我们社团没人管,已经到了毫无价值的地步。只是在队长的坚持下,谈出条件,约了和丑三中的练习赛。如果我们输了,就废部。这就是之前消息传得很开的比赛了。”
“啊,”男生松开吸管,话音含着几分怀念的感慨,“印象很深刻,那是相当精彩的比赛呢。”
我转头看他:“山本君那时在哪里?”都没看见。
神秘观众朝我眯起眼,解答:“在二层的看台。人真的超级多,好不容易才挤到前面!”
我回头看拖鞋。
居家拖鞋是淡粉色的,普通简单。鞋垫偏厚而软,从家里走出来也不碍事。
“现在,我的想法变了。”我说。
“嗯?”
“最后一分,我不在场上的时候。”
作为看过比赛的人,山本同学似乎立刻反应过来。
但他没有说话。
夜色清澈,远远的草丛角落蹦出几声聒噪的、格格的蛙叫。我盯着粉拖鞋,听见自己平缓而明晰的声音。
“那一刻,我只想着,要赢。”我说,“要一直赢下去。”
不赢不行。
那个空气都剐蹭得炽热的体育馆。我站在候场区,指尖都攥着又重又急促的心跳声的时候,直直望着赛场上奔跑跳跃的身影,心里想的,一直都只有这一个结果。
忽而,身旁响起细微的衣料摩擦声。
山本武好像往后坐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