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分明很安全。我也不会傻到跑出去。
牵握的手被半压在地板上。力道隐约又紧几分,如同盖着拧过烫水的热毛巾。
我听见男朋友压低的嗓音。
“我不知道。”他坦诚地,小心地说,“只是维不见了,我就觉得,再安全的地方也变得很危险。”
“……”
于是又轮到我不说话。
顿了顿,我扭头看雨。
结果刚想道歉,想说让他担心了——山本武的重量就微微压来,挤了挤我的肩膀。与其同时,还更担心道:“倒是小维,为什么出来这里呀?睡不着吗?是床不舒服,还是被我吵到了,或者单纯想看下雨。里面会很闷吗?”
我被挤得歪到一边:“……”
好,好啰嗦。
那股愧疚感当即烟消云散。我没松开手,只坐远两寸,盯着雨幕闷声说:“没有,被打雷吵醒了而已。”
不等他继续关心,接着先发制人。
“山本君是洗完澡要休息了吧?”我讲着转头,“那就快去睡觉。”
谁知此人完全不领情,反而眯眼笑起来。
“没关系!”
新手剑士轻松应道,另一手撑着地板。我听着雨珠摔打屋檐的粗莽闷响,瞧见他上身稍微后仰,抬头望向连廊外晦涩的大雨。
山本武的声音与雨声交融,居然听起来也遥远。
“现在回去,大概也会想着和那个长头发的人再比一场的事。”他感叹,“除了学习剑道以外,我还一直在做想象训练,假设如果再碰上,该怎么打败他。”
我缓过神,静静看着他的侧脸。
坐在身旁的人,是山本武,又好像不是山本武。
我看他,忽地想起一年前。
一年前的我从东京体育馆门口离开,坐上回町的大巴。路上颠簸,队友有的在睡觉,座椅不时震晃。我徒然地用视线捕捉窗外急急后退的景色。那时的我;自那之后每一晚,疲倦地盯着卧室天花板的我,也无非是在想这些事。
想象如果再来一次,我要怎么做。
想象把球高高救起的画面,想象赢。想队长大笑起来,她的掌心重重地搭在我的肩上。
而这场雨下得这样大。
我挪开目光,眺向它。突然又一次意识到,原来那些事,现在也很少再想起来了。
“……真狡猾。”
走神似的,我慢声道。
话音不大,理应被雨声盖过。山本武却像在天台那天,仍能从人声鼎沸中清楚地听见我一样,下一刻就追问:“什么?”
刹那间,天空的尾巴游过一道电光。
那是静谧的。但半条天际线被映得昏沉煞白,正如夜幕匆匆眨了一下眼。我得以看见深紫色的乌云飘渺,雨丝串成浑厚的针幕。
这般有点可怕的雨夜中,我竟察觉到胸腔里连绵不绝的奇特的安定。
远方,雷声慢慢拨散开之际,我说:“山本君输给我十七次,脑袋里想的人却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