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香不再看他,转身走向二楼的方向。
“去洗澡。”她短促的命令从通道口传来,带著彆扭到极致的关切,“把你身上弄乾净,別影响到明天的工作。”
话音未落,脚步声已经消失在通往楼上居住区的楼梯尽头。
鹤熙千羽独自站在空旷的吧檯前,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细长。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沾著尘土和暗色污渍的手,又抬眼望向董香消失的楼梯口,脸上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神色。
空气中,血腥味依旧浓烈,与咖啡店残留的温馨气息格格不入。鹤熙千羽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
通往楼上居住区的楼梯狭窄而昏暗。鹤熙千羽踏上台阶,木质楼梯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越往上,空气中属於咖啡店的温暖气息就越发稀薄,取而代之的是属於董香的带著一丝清冽的冷香以及,混杂在其中尚未散尽的血腥气。
浴室的门虚掩著,门缝里透出温暖的光晕和蒸腾的水汽。鹤熙千羽推门进去,狭小的空间立刻被水雾充满。洒开著,热水正源源不断地注入浴缸,水面升腾起氤氳的白雾,將冰冷的瓷砖墙壁都薰染得模糊不清。
水温很高,一块乾净柔软的白色毛巾,被整齐地叠放在浴缸旁边的置物架上,旁边还放著一套乾净的换洗衣物。
一切都无声地准备妥当了,带著一种彆扭却又无比实际的周到。
鹤熙千羽的指尖在微凉的衣物上停顿了一瞬,起初的意外迅速被一种释然取代。
不愧是董香。
鹤熙千羽脱下身上沾满污秽的衣物,隨手扔进角落的脏衣篓。
热水淋在皮肤上的瞬间,带来一阵轻微的刺痛,隨即是强烈的舒缓感。滚烫的水流冲刷过肩膀、胸膛、后背,带走皮肤上乾涸的血跡。
水流在他脚下匯聚,顏色开始是浑浊的灰褐色,很快便晕染开一片刺目的淡红,然后隨著持续不断的冲刷,才慢慢变得清澈。
他仰起头,闭上眼睛,任由热水冲刷著脸庞。
水声轰鸣,暂时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但巷子里的一幕幕却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回放:刺眼的探照灯光,惊恐扭曲的脸,骨骼碎裂的脆响,喷射的温热液体,屠杀触手缠绕脖颈时那绝望的窒息呜咽……还有最后那个年轻搜查官临死前放大的、充满恐惧的瞳孔。这些画面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著他的神经。
【。。。。。。多么美妙的恐惧。。。。。。】屠杀的意识在他脑海深处满足地低语,带著饱食后的慵懒,【。。。。。。他们的绝望。。。。。。是上好的佐料。。。。。。】
【。。。。。。你也在享受这一切。。。。。。不是吗。。。。。。】
鹤熙千羽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热水冲刷著他的手背,却洗不掉那份冰冷粘腻的触感幻觉。
“闭嘴。”他在心底厉声喝道,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从没有享受过杀戮,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自保。”
他厌恶屠杀对杀戮的沉醉,厌恶他將生命视作草芥。
【。。。。。。你在抗拒什么?】屠杀的声音带著嘲讽,【。。。。。。那就是你的本质。。。。。。也是我的本质。。。。。。恐惧和鲜血是最好的养料。。。。。。承认它。。。。。。享受它。。。。。。就像今晚。。。。。。】
“不。”鹤熙千羽在心底反驳,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那不是我的本质,那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