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父好记性。说来惭愧,”云鸢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前几日若非‘品尝’了您的新毒,我也未能认出,当年窃取我墨家《墨心决》、引皇后鹰犬屠我满门的‘好姑父’,竟藏身于此,化身‘毒叟’!”
风啸冥一怔,这丫头竟连毒方成分都尝出来了?!她又怎会知当年血案内幕?
“原是三公子院里那个婢女!你混入风家”他眼波诡谲地一转,竟挤出一丝“慈蔼”,“好丫头,风墨既是姻亲,何苦委屈做个奴婢?跟姑父说,姑父定为你做主!”
云鸢嗤笑:“姑父是要‘做主’赏鸢儿个痛快,像当年对待我父母族人一般?还是像对待这些试药的可怜人?”她目光扫过四周的尸骨。
“这是何话?你定是听信了什么挑唆!”风啸冥喉间滚出悲鸣似的叹息:“墨家血案那夜…妖后暗桩早已渗透!你那时年幼…怎知其中凶险?若存疑虑,”他眼底尽是蛊惑与试探,“何不去探探风家人口风?或许…能听到些‘真相’?”
“姑父这颠倒黑白的本事……”云鸢冷哼一声,字字如刀:“墨家不过悬壶济世,从未依附杨氏,皇后有何理由灭门?倒是姑父你,身为皇后暗谍,本奉命对付风家,却为何偷梁换柱,将屠刀引向我墨家,恩将仇报?!”
呵,知道的还真不少。
风啸冥心中冷笑。
为何偷梁换柱?
因为他那好爹爹一双眼睛盯上了他——尽管他已经让那个女人背上了一切罪名。可他那个好爹爹呀,却始终不肯松懈半分!不过倒也有些好处,好爹爹因为持续观局将命数耗尽,倒叫他早些出了谷。既然出了望月谷,他也就没那么恨风家了,何况他这个傻哥哥还顾及兄弟情谊呢?
至于为何是墨家,当然是……
“都怪那墨心决……实在太诱人了!”他扭曲的面容上是浮夸的哀戚,“可惜你姑母不肯传我呀!她不信我,我只是想……证明给她看啊!”他神情诚恳,泪水涟涟,“姑父真的只是想取墨心决,只想让那些人造些动静,哪知那妖后不分清红皂白竟要灭门?!姑父当时被闷棍击颅堕入了污淖,浑然不知啊!姑父怎么可能……你姑母可是这世上唯一……”他竟哽咽到不能言语,“唯一爱……”
少女冷冷打断:“姑父这般人物,也难怪皇后会兔死狗烹。”
她看着风啸冥的脸上浮夸的表情渐渐僵住。
“听闻皇城那巨鼎烧了一日一夜,姑父这等‘功臣’本也该是祭天奉地的肉汤了,怎会…哦!鸢儿想起来了,您是投了皇家那金汤龙秽躲过的这一劫,墨家的寒门浊淖何敢贪功?”云鸢轻笑,“不过这份‘忍辱负重’,倒也叫人佩服至极!”
话音落地时,整座山谷间陷入诡异般的寂静,连那些常年萦绕的腐臭都仿佛凝固了。
远处突然传来的一声夜枭凄厉的长啼。
蝮蛇蓁蓁
冷月如刃,悬于中天。
望月谷浸在森白月色里,连虫豸都屏住了呼吸。
风啸冥脸上那层悲戚,像蜡一般寸寸凝固。眼尾褶皱间,一点寒光缓缓游出——如蛰伏的蝮蛇吐出信子,终于撕开人皮的伪装。
“丫头……”
他忽然笑了,嗓音沙哑得像枯叶摩挲墓碑。
“你知道的……太多了。”
秘密被彻底撕开,他反而平静下来。此刻他眼中再无癫狂,唯余一片淬毒的清明——
这丫头,必须死。
云鸢哼笑一声,左手猛一收袖,将他拉近,右手寒光乍现——并非鹰爪刃,而是数根浸染了药液的银针,直刺他周身要穴!
但风啸冥毕竟是风啸冥!生死关头,他身体猛地一缩,骨节发出令人牙酸的、仿佛枯竹寸寸折断的错位声,竟以超越常理的柔韧和速度,那枯瘦如柴的身体如同泥鳅入水,带着一股刺骨的阴冷湿气,瞬间从紧缚的素袖中滑脱!
云鸢心头一凛。缩骨术!!他竟将《墨心决》逆练到了此等地步!
山谷树影幢幢。忽然——
“丫头,你从小就不乖…”
阴恻恻的声音带着湿冷的吐息,如同毒蛇信子般舔舐着她的后颈皮肤!云鸢脊椎炸开一片寒栗,急转身时,腥风已至!枯藤般的五指带着千钧之力,如铁箍般扣向她的咽喉!风啸冥凹陷的面颊在月色下泛着青磷似的笑影:“祭祖宴都敢遁走…若当年乖觉些,何至在红尘颠沛这么久?此番且安分些,姑父…送你一家团聚!”
冰冷的指骨扼住咽喉,死亡的窒息感瞬间淹没云鸢。她奋力挣扎,指尖的银针扎进他手臂,但风啸冥浑若未觉,眼中只有欣赏猎物垂死挣扎的残忍快意。他喜欢看着生命的光彩一点点熄灭。
然而,就在云鸢眼前发黑,意识即将涣散之际,风啸冥扼住她喉咙的手,突然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仿佛筋骨瞬间被抽空,绵软无力!紧扼的枯指不由自主一松!
云鸢双瞳紧缩——机会!稍纵即逝的机会!
求生的本能和刻骨的仇恨在躯体里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在挣脱钳制的瞬间,她将全身力量和凝聚已久的杀意灌注于右手!
一点寒芒,如坠落的流星,精准、狠绝地刺向风啸冥因剧痛扭曲、惊骇欲绝而门户大开的心口!
“死吧!”她嘶哑的喉咙里挤出破碎的诅咒。
风啸冥浑浊的瞳孔因剧痛和突如其来的致命威胁而骤然收缩!生死关头,数年来在毒与血中淬炼出的求生本能超越了一切!嗬!一声不似人声的怪啸从风啸冥喉中挤出!一瞬间,他身体违反筋骨常理地猛地一拧、一塌!